黄昏的残阳逐渐消失在地平线,他们赶在夜幕降临前,在一处驿站中落脚。
驿站的驿丞见着庞大的车队停驻在门前,带了驿卒赶紧迎出来。
验了腰牌,得知是程国公府的骁武将军带着新妇回门,路过此处。
连忙恭敬地走到马车前行礼。
“下官见过程将军。”
车里的人哐哐哐喘息两声,声音里带着快要断气的虚弱,低低回一句:
“不用咳咳多礼”
沈云轻面无表情看他表演,这演技,搁现代不拿个奥斯卡影帝都对不起他。
等护卫放好车凳,飞涯上前开了车门。
伸手先扶了沈云轻下车,再扶着他们柔弱的公子爷下来。
驿丞和几个驿卒终于见到传闻中的战神将军。
听说这是位战无不胜、英姿勃发、傲立于天地间的伟岸男子。
可是眼前这位怎么回事?
连说句话都要喘息两口,瞧他苍白着一张病态的俊脸,这虚弱不稳的模样。
真是他们大临朝赫赫有名的战神程将军?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听闻程将军在北疆一战中遭人暗算,后背被毒箭射入。
因此中了一种罕见又棘手的毒,看来传闻是真的了。
如此一位厉害的人物,如今变成一个病弱贵公子,真乃大临的不幸。
身后驿卒暗暗可惜。
等下车站定,程二公子捂着胸口顺一口气,声音虚弱地对飞涯吩咐道:
“去安排一下车马和值夜的守卫。”
“是!”
飞涯领命,立刻招呼所有护卫带着东西前去整顿。
一阵清风拂过,程二公子被这阵微风带得趔趄两步,整个人往少夫人身上扑了上去。
沈云轻秀眉猛地一跳,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他的手自然地就落进了她的手掌中。
程仲檐就这样握住了她的手,几乎整颗头都挂到了她纤细的肩膀上。
“”
肩膀一重,他顺势将整个身体也都靠到了她的身上。
沈云轻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使劲抖动两下肩膀,想把人给抖下去。
咬着洁白的瓷牙压着怒意小声提醒:
“二公子,你戏过了啊。”
靠在肩膀上的头挪了挪,调整了一下位置,给自己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温热的气息呼在脖颈间,痒痒的,喑哑低沉的声音悄悄传入耳中。
某人与她低语:“那个驿丞是太后的人。”
沈云轻动作一顿,原本伸手打算去将人推开的手,重重抬起,不得不轻轻放下。
改成摸上他的额头,假意探额温。
“安排两间客房,我送二公子去房间歇着。”
驿丞睁着一双眯缝眼打量着二人,将两人的举动全部尽收眼底。
“是,下官立刻安排。”
沈云轻斜着视线瞥一眼肩膀上装得弱不禁风的男人,深呼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一句:演戏而已。
看着容色绝美的少女扶着身材高大的人走进驿站,驿丞忍不住问身后的飞英。
“这是——你家少夫人?”
“正是。”
飞英浅笑着点头,抬步也跟了进去。
就程将军那强壮的身板,挂在少夫人身上她站着都略显吃力。
说他病弱?怎么那么让人不可信呢?
驿丞怀疑地看着一强一瘦的背影愣神片刻。
直到所有人都入了驿站,他这才小跑着跟上去,嘱咐小卒好生招待起来。
进了房间将人往床上重重扔下,胳膊肘借力顺势一压,某人一个闷哼,胸口被一记重击。
沈云轻起身,神色不动地问驿丞:
“还有其他房间吗?再安排一间。”
驿丞奇怪:“少夫人要自己住一间吗?不和将军同住?”
“自然”
“咳咳轻轻,稻先生今日到不了,明日会到禾州与我们会合,你不用给他安排房间。”
“饿了,先用饭吧。”
被扔到床上的程二公子颤悠悠坐起身,半靠在床沿揉着胸口。
见她差点说漏嘴,他赶紧打断她接下去的话。
飞英也很有眼色地圆场:
“劳烦去给我们主子和少夫人准备一些吃食端到房里来,我们去外间吃。”
“是,那下官带了几位去房间放东西,立刻给将军和少夫人安排。”
驿丞仍有存疑。
沈云轻见他就要退下去,赶忙又加了一句:
“那劳烦再加两床被子一起送过来。”
眯缝眼霎时睁大,望一眼窗外已经抽出新芽的树杈,不解地问:
“现在已经暮春,过了最冷的时候,少夫人加被子,这是?…”
“哦,夫——君他身体虚弱,怕冷,虽然已入春,但是晚间还是寒冷的,再送两床过来。”
那‘夫君’二字说出口,差点闪了她的舌头。
沈云轻面不改色、意有所图也开始睁眼说起瞎话。
&39;夫君&39;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脱口而出时,某人心里乐开了花儿。
可一想到加了被子,她就必定不会与他同床而眠,心情瞬间又冷了下去。
不过他没有再出声阻止,按照她的性子,晚上她宁可自己睡地板,也绝不会跟他躺一起。
哎,一步错,满盘皆落索,任重而道远啊。
那驿丞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悟了,赶紧躬身应下:
“是,那下官派人给少夫人再送两床新的被子过来,少夫人稍等。”
说完,垂首带着驿卒退了出去。
秋红和飞英也跟着一同出了房间,房内独留两个小丫鬟和小月伺候。
房门一关,程二公子又立刻变得健步如飞。
气不喘人不虚,他起身走到窗边,开了窗户轻扣两下窗沿。
一个蒙面黑衣人从窗外飞了进来,跪在地上恭敬道:
“主子。”
“上床躺着,我出去办点事情。”
说着看向坐在桌边的沈云轻,对她说道:
“不用等我,自己先吃,让飞英验过再入口。”
嘱咐她两句,程仲檐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面罩蒙上面颊,纵身一跃从窗户离开。
黑衣暗卫起身恭敬地给她揖一礼。
三两步走到床边,脱了鞋撩开被子躺了进去,脸朝内,将整个头蒙住。
沈云轻看得愣住,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只用了眨眼的工夫,人就换了。
屋内的主仆两人看得忘了反应。
反观站在一旁的两个丫鬟面色不改,仿佛对此见怪不怪,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小月吞吞口水,小声问了她家小姐一句:“小姐,我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沈云轻不解地抬眼看她:“为何要灭口?”
小月苦着一张小脸:“我们好像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会不会被姑爷给”
说着比画一下脖子。
沈云轻回过神来重重拍她一记:“想什么呢,傻丫头一个。”
她们现在跟他拴在同一条船上,她对他还有用处,不会被灭口。
“管好嘴就不会有事,去把包袱放好。”
“哦。”
自家小姐说没事,那应该就是没事的,只是她好像发现了,姑爷不仅厉害,还很神秘。
“对了小姐。”说起厉害,小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成亲那日刁难我们的那个崔嬷嬷和陈嬷嬷。”
“听秋红姐姐说,不仅被罚着跪了一整夜,还被送去乡下庄子干苦活,以后不准再回府里伺候了。”
沈云轻大眼一眯,还没机会动手,他倒先出手了。
“不许叫姑爷。”沈云轻没好气又敲她一记。
“其实姑爷看着还挺好的。”小月随口说了一嘴。
“你家小姐终有一日是要离开的,再好也不是你家的。”
沈云轻瞪一眼这才几天就被收买了的小丫头,无奈摇头。
她这可不是置气,她这是在救自己一条小命。
床上躺着的人动了动,好像听到了了不得的事情。
少夫人还是没打消要离开的念头?
主子您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