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还让你们盯着谁了

赵二郎绸缎铺。

惜雪借口要看些衣料出了门,当她看到对面二楼窗棂隙开缝隙,朝月雨使个眼色。

月雨借口不满意缎料和掌柜纠缠起来,惜雪乘机从后门溜出,朝对面樊楼而去。

“侯爷真是准时。”她推开移门,就看到霍野已到了。

和平日不同,他今日穿了素雅的青衫,衣袂随夏风轻轻摇曳,双眼明亮如星,仿似能洞察人心。

“既是你约得本侯,本侯自会准时。”霍野推了杯庐山雪芽到她面前。

“不是侯爷约我的吗?”惜雪轻抿一口。

“哦?”霍野扬眉。

“不然,昨日您为何要将平辽王的事告诉我?”惜雪对上那双黑沉的眼眸,“行军打仗,最忌暴露弱处。堂堂定北侯,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以您的为人,即使心中伤痛,也只会在无人之处舔舐伤口,断不会在我这个小女娘面前展露软弱。”

“而您愿意说,自然是想让我有所回应。”

“因此……”她举起手中茶盏,“今日是侯爷相约!”

霍野看着眼前的小女娘。她眼眸沉静,恍若深秋的湖水,几缕发丝轻拂过她的面颊,倒是比以往多了几分轻柔。

他唇边抿起了若有似无的笑。

她倒比他想象得更为聪慧。

“你和月雨说,能帮我得偿所愿?”霍野对她的话未置可否,“你可知我心中所谋之事?”

惜雪蘸了茶水,在楠木桌上写下一字,缓缓对视上他的眼眸:“我猜对了吗?”

霍野蓦然抬眸,盯在她面上良久,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害怕吗?”

“怕?”惜雪冷笑,“怕的人在京城早就死了。”

前世,她怕傅司辰会不喜欢她这个新妇,因此她用《女戒》的条条框框拘着自己,生怕玷污了傅家门楣;

她怕大房因不满忠庆王的爵位落在她阿父身上,因此每每宫中赏赐,她都会分一半给大房;

她怕别人说她气量小,因此董惜莲看上的东西,即使再怎么喜欢,也会毫不犹豫送出去。

可结果呢?作为至亲至信之人,他们一个个都将刀对准了她。

霍野看着她。

有好几次,他都在她面上看到相同的神色。

伤痛、恼恨,甚至带着满腔的哀怨,似潜藏着万千的仇恨。

这种神色,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娘身上。

袁氏再怎么凶狠,也没有本事让她遭受这么多的苦楚。

眼前的这个小女娘,又是哪里来的伤痛?

“听闻昨晚甄府闹鬼了。”霍野开口,打破短暂的沉默。

“侯爷,您身边带着耳报神吗?消息这般灵通!”惜雪轻笑,想起今早月雨的回禀,心中只觉舒爽,“既做了亏心事,就要做好被鬼敲门的准备。”

“三日后,京兆府将会公开审理宋平言的案子。”霍野对上她璀璨晶亮的眼眸,“就看,这鬼能不能撬开活人的嘴了。”

“三日后?”惜雪有些诧异。

霍野冷笑:“宋平言毕竟受了宫刑,身子也需要几日缓缓。”

“宫刑?”惜雪惊讶瞪大了眼睛。

霍野看她清澈如水的眼眸中闪过惑色,但随即闪过一抹戏谑:“侯爷,是你……”

“这可是他自己求的,和本侯没有任何关系。”霍野摊手,对她眼神中的质疑表示有些无辜。

惜雪看了他一眼。

信他个鬼。

不过,想到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宋平言今生只能成为公公了,她心中说不出的舒爽和痛快,说话时就连眉眼中都带着笑意:“侯爷,明日我再让人送点好东西给你,你定会喜欢。”

霍野看她眉眼弯弯,恍若新月,心中泛起一丝丝甜。

这个小女娘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念头一起,他心中蓦然一惊。

对面的小女娘未曾察觉,只是静静喝着茶。

霍野忙将这心思压下去。

看来最近和寒江练得太少了……

……

“嘶!”头皮一紧,董惜莲倒抽一口冷气,扬手就打了梧桐一巴掌。

梧桐捂着被扇痛的半边面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子,昨晚甄盼儿的鬼魂来朝奴婢索命了!”

“你胡说些什么?”董惜莲“啪”的一声就将木梳扔在梳妆台上,“甄盼儿活得好好的,哪里来的鬼魂?我看你是皮痒了,故意找着借口不愿服侍我!”

“真的,女娘我真的看到了,她舌头那么长,脸色白得瘆人……”梧桐一边比画一边说,“我还听到她在我耳边哭,她说自己是被活活溺死的,河水冰冷刺痛,她好冷好冷……”

“大清早的,闹什么失心疯?”董惜莲一张嘴,牵扯到嘴皮上的伤口,痛得她扬手又是一巴掌扇过去,“你是个死人啊,还不拿芙蓉膏给我!”

昨日在忠庆王府的事,闹得是沸沸扬扬。

袁氏怪她太过莽撞,大父更是怪她失了太傅府的体面。

体面?

抓不住定北侯,她要什么体面?

看着梧桐瑟瑟缩缩地递来芙蓉膏,她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喝道:“去,帮我盯紧定北侯。”

“奴婢不敢啊!”梧桐跪在地上,“那日我只是靠近些,他身边的侍卫就拔出了剑要杀了奴婢……”

“我养你有什么用?”董惜雪扬起手,看梧桐瑟缩着就要躲,她招了招手,眼眸中闪过狠厉,“你敢躲?”

梧桐被她眼神逼得只能一步步靠前。

“啪!”的一声,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看着梧桐面颊上几个红彤彤的手掌印,她心里只觉解气,一把捏着梧桐的下巴,凑近开口:“我打你,是为你好,你如若敢躲,我就剁了你的脚!”

梧桐满眼都是眼泪,晃着头苦苦哀求。

董惜莲一把甩开她的面颊,满脸嫌弃:“腌臜的东西,还不快滚!”

眼看梧桐连滚带爬,她突然叫住了她,慢慢蹲下身,盯在她害怕躲闪的眼眸中,眼眸中满是狠厉:“大父说,三日后京兆府将会审理宋平言递的状子,要断我谋害甄盼儿的性命的案子。你是我身边人,保不准会问你。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否则的话……”

梧桐想起昨晚飘飞的鬼魂,还有那女子凄厉的哭声,有一怔的失神。

鬼魂?

也许活着的那个人并不是真的甄盼儿。

鬼魂附在了其他人身上来向她索命了?

董惜莲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满心瞧不上,站起身一脚踹了过去,冷冰冰开口:“你阿父阿母还有你那两个弟弟的身契,都在阿母那边。如若你管不住嘴,那你全家……”

“娘子,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梧桐痛哭起来。

她是真不敢啊。

久病的阿娘,终日辛劳的阿父,还有阿弟们,最小的阿弟才三岁……

可是,到了晚上,那鬼魂会不会又来缠着她?

……

当月雨将甄府白日之事告诉惜雪,已是到了晚间。

她正翻着医书,听到了身契,指尖顿住。

看来,要让梧桐说真话,就先要帮她解除后顾之忧。

她眸光清冷:“让我们的人提醒梧桐,只要将真相说出来,冤魂就不会纠缠她。”

“在她茶水中,加重梦魇散的剂量。”

“还有,”惜雪摸着丝滑的绸缎,眼眸清冷,“在衣裙中放点东西,让她浑身起红疹。”

“女娘是想让梧桐害怕?”

惜雪点头:“让我们的人提醒她,如果不将真相说出来,冤鬼就会一直纠缠她,那就不是浑身起红疹了。”

月雨应了,看着惜雪说道:“今日您出门时,甄太傅前来拜会董致远,两人在海沧堂说了话,我们的人没办法靠近。”

甄崇衡,她名义上的大父,那个古板却又耳根子软的老头儿。

“他拜别董致远后,又去了紫藤院,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

“紫藤院?”惜雪微微皱眉,前世她曾听阿父说过,他在朝中有几个忘年交。

难道是……

“你们侯爷除了让盯着董致远外,还让你们盯着谁了?”惜雪突然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