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门口。
一小厮见四下无人,鬼鬼祟祟垫了石块趴到狭小的窗边,伸长脑袋叫着何守信的名字。
浑身狼狈的何守信听到熟悉的声音,忙抓着窗杆问:“是不是大爷要将我放出去了?”
“这时候你还指望大爷呢。为你这事,大爷没少挨老夫人的骂。”那小厮跺着脚,“昨儿夜里,我找不到大爷就想去惜莲娘子那边碰碰运气。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惜莲小娘子……”何守信低头,想起之前为她做的事,呢喃开口,“她也一定会救我的。”
“救你?”那小厮急了,“你别白日做梦了。她说,你手里捏着她的把柄,趁着这好机会,不如就把你除了,一了百了。”
“这不可能!她哪有什么把柄在我手里……”何守信被吓得脸都白了,一双手哆嗦得厉害。
他脑中瞬间就想到了那件事。
可真的郡主已经死了,难道她想杀驴卸磨……
想到董惜莲平日为人,他整个人都慌了神,只一味念叨:“我家娘子还等着我给她买时兴头花,我家大郎今年就要上学堂了,我家二郎还等着我给他扎风筝……我……我不能死,不能!”
他眼眸突然盯在那小厮面上:“你该不会是哄我?”
那小厮原心想他还是重情义的,被他眼神吓了一跳,险些从垫着的石块上跌下去,他摸了摸怀中的银子,梗着脖子嚷:“你不相信我就算了。现在老夫人恨透了你,大爷也见不到人,三郎君也被罚跪在祠堂,我骗你做什么?”
见那小厮要走,何守信急了,忙从窗口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你救救我,我有银子,你放我出去,我不能死在这里!”
那小厮见他上钩,面上佯装害怕:“如若被老夫人知道了,是要打死我的。”
“你砸了门上的锁链,谁会知道是你放我走的?”何守信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银子,“你帮我这一次,我今后也会帮你。”
“何大夫,你也忒小气了,你这打发叫花子呢!那天你掉出来的银票大家都可都看到了,就那几两银子打发我?”那小厮气得就要走。
“好,我给!”何守信从衣服里层小心翼翼掏出一张银票,咬了咬牙,闭着眼塞了过去。
那小厮收了两边银子,乐不可支地砸了柴房门锁,转身就跑。
跑出柴房的何守信原也想跟着溜走,可想到积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还有刚才送出的五十两,愈发觉得肉疼,一咬牙,朝着祠堂跑去。
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祠堂中的董安邦瘫坐在地上,自昨日回来后就被关进来,着实要闷死他了。
听到脚步声,他慌忙跪好,口中念念有词佯装忏悔。瞅见是自己贴身小厮来送饭,他两腿一伸,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都是甄盼儿这小贱人告状,老子怎么会吃这份苦?”他随手拨弄着食盒中的菜,见没一点荤腥,一脚就踹到小厮身上,“你就给老子吃这个?”
“这都是老夫人吩咐的,您先忍忍。”那小厮被踹得生疼,面上还不敢表露半分,眼睛滴溜溜一转,凑到他耳边说道,“甄家那小娘子既是做客,那就有回府的时候。等她走了,那府里还不是三郎说了算?”
“算你聪明。”董安邦眼中闪过一道奸色,“你就说,她在甄家就勾引宋平言,现在到了王府,还想勾引我。昨日在荷韵堂,就是她私下约了宋平言。两人调情时,不想她将人灌醉了,这才闹出这等丑事,现在竟将所有的脏水泼在我身上。”
“放心,保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让那小女娘从此之后再没脸见人……”
主仆两人正密谋着,突然之间,门口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
董安邦忙跪好,小厮刚开口,就看一人扑了过来,不由分说抱住董安邦的手臂:“三郎君,救救我啊!二娘子想杀我灭口!”
“你又没给她……”董安邦嫌弃甩脱他的手,话说到一半,蓦然盯在他面上,“难道你把那东西也卖给了二姊?”
“没有,自然只有三郎那边独一份……”何守信忙开口解释。
董安邦才不管,揪着他的衣领,一拳打下去:“你这混账王八羔子,说只卖给我一家,现在倒好还卖给了其他人……”
屋内厮闹得厉害,而祠堂外沉静如一。
“时机到了。”听着里面的哄闹,惜雪淡淡开口。
她故意买通小厮,为的就是诱何守信去找董安邦,这样就可以帮霍野找一个契机。
她的目光看向这黑魆魆的王府。
可以想象,待京兆府衙役冲进时慌乱的场景。
更知道,从今晚开始,享有清誉的忠庆王府将会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
但猛药去疴,如若不经历一场狂风骤雨,这个府邸将永远成为藏污纳垢之所。
她的二姊谋害她性命,换人入府混淆视听;她的三弟谋害花魁性命,只不知,她的好大伯,到底涉入多少……
“大母、阿父、阿母,希望你们不要怪我!”
再次抬眸时,她眼中已没了任何惋惜,沉声说道:“放信号烟!”
看着烟火在半空中发出绚烂的光亮,惜雪抬脚往前:“去简一堂!”
守在门口的霍野看到忠庆王府内的烟火,黑亮的眼眸中露出兴奋,朝后招了招手:“将前后门都围了,不准任何人进出,强行冲出府者,杀无赦!”
京兆府兵甲紧随其后,冲开了忠庆王府大门。
急匆赶来的董致远看到这架势,忙抱拳行礼:“定北侯,这是……”
“董大人,京兆尹得到线报,忠庆王府窝藏罪犯,特来捉拿!”
“这……这不可能……”
董致远眼中震惊,前几日赏花宴还好好的,怎么说捉人就捉人了……
昨日也就三郎闹了点小事……
想到董安邦,他心口像被一双手紧紧捏住了,面上顿时煞白,伸手拦住霍野。
霍野挑眉,问得意味深长:“你想拦本侯?”
董致远被他冷冽眼神震得心惊胆战,可想到自己亲儿,只硬着头皮回道:“这等阵仗恐吓坏了老妇人,不若让我先行通报一声,也好让府中有个准备……”
霍野冷笑:“王府已前后被围,想用缓兵之计也是无用。董大人,你该明白,本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会空手而归!况且,如若未做亏心事,怎么会怕半夜敲门。青楼杀人案归京兆府审理,王爷难道想包庇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