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金枝秀

宋昀与祝大将军闻言,走到皇帝面?前?,行?跪礼听旨。

一身白衣的少年丞相身姿清隽,脸上难得带了一丝年轻儿郎应有?的意气风发。皇帝见他发自心底的高兴,忍不住叹了口气。

君子成人之美,这次赐婚虽然关系朝堂角力,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件好事。

徐总管的嗓子尖细洪亮,练了多年的咬字功夫,每个词儿都?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兹有?镇北大将军之女祝怜,端庄秀丽,品貌出众。今爱卿宋昀琨玉秋霜,已至适婚之龄,当选良人以配。值祝氏待字闺中,故朕下旨亲赐姻缘,择吉日大婚。钦此!”

永宁二十一年冬,镇北大将军之女祝怜与丞相宋昀缔结婚约,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的黄道吉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那宋相白衣似雪,已是清俊至极,而向来一袭红衣的祝怜,今日也?难得身着雅净的荼白,二人瞧着倒是十分般配。

眼见祝将军与宋昀接了旨,底下好事之人开始交头接耳。

“怎么会是宋大人?那祝家女何时与他有?了瓜葛?”

“不知道,但是前?些日子我听说,陛下原本想?要给?太子赐婚,不知为何却将祝姑娘许配给?了宋相。”

“我也?略有?耳闻,之前?太子殿下不是与她交情甚好,我还以为……啧啧啧。”

“哎哟!打住打住,莫议宫事。”

只不过众人瞧了瞧宋昀,又瞧了瞧祝怜,不得不承认这一对看着就顺眼,可谓郎才?女貌。更何况,他们觉得祝怜就算做不成太子妃,能?嫁入丞相府也?是莫大的荣光了。

尽管祝府本身也?是高门大户,祝怜亦是国色天香,美名在外?。但是在他们眼里?,女子倒底还是比不过男人尊贵,若是女子高嫁便是攀高枝儿;若是女子低嫁,便是赔钱货。

而这般门当户对的,他们也?能?挑出女方的毛病来,比如那祝家女漂亮是漂亮,但是样貌过于浓艳,看着就水性杨花,没有?当家主母的端庄模样。

一时间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聚集在身,祝怜笑容得体,遥遥望了眼皇帝身侧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男子。

那是太子苏明旭。

上辈子,自己同他也?有?过一封赐婚诏书?,在自己及笄之礼上,天家的赐婚如约而至。自己当时心花怒放,他接过谕旨,却只是意味深长地说:“怜儿,娶你是我此生之愿,今日终得圆满。”

如今他坐在那个高不可攀的位置,离王座只有?一步之遥,但是离自己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祝怜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

所?幸上天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又怎会与他有?任何瓜葛?他们缘分已尽,剩下的只有?你死我活。

时机一到,她便要苏明旭血债血偿!

就在这时,苏明旭突然朝她望了过来,那双黑沉沉的凤眸并没有?想?象中的不甘,抑或是伪装出的深情款款。相反,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伸手捏起一颗葡萄,将其碾成果泥。

好似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一抹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祝怜还没来得及细想?,祝夫人温热的手便覆了上来。

“怜儿。”

祝夫人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大部分时候看起来都?有?些木讷,但实际上她只是不善言辞,心思非常细腻。

正如现在,她察觉到祝怜不安的情绪,便握住了她的手。

“怜儿,即使你出嫁,你还是祝家人。”祝夫人柔声道:“莫要害怕,阿娘和阿爹还在呢,祝府永远是你的容身之地。”

“阿娘……”

祝怜并非忧心于此,因为她知道阿娘的话绝无半分作?假——祝家的确是她的后盾,即使在前?世她被苏明旭软禁在东宫,自顾不暇的祝家和林家也?从未将她作?为筹码。

她何其有?幸有?这样的家人?她又如何不会为了守护他们,牺牲一切?

这么一想?,祝怜眼眶微热,万般依恋地把头靠在祝夫人纤瘦的肩上。

这一世,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她一定要护家人周全。

……

午宴歌舞升平,众人把酒言欢,中途可稍作?休息,鸣钟之后这宴席还要继续。

这种允许携带家眷出席的场合并不多,冬祭大典便是最隆重的一次,于是大家都?想?借此机会给?自己适婚的儿女物色良缘,趁着这半个钟头的休息时间,交好的世家们便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互相打听。

对于男儿来说,重头戏在下午的冬猎,而对于女子,战场则是待会儿的金枝秀。

作?为午宴的压轴戏码,往年在金枝秀上表现出色的闺秀都?有?得到皇帝青睐,纳入后宫的先例。而即使没有?那个运气,能?在众多大好儿郎面?前?一展才?艺,也?是难得的美事,日后说亲也?能?挑到好人家。

然而祝怜并不在意,也?不打算展示什么琴棋书?画,因为她想?得到的人已经得到,并且就在眼前?。

虽然那人不知为何有?些害羞,不愿意和她拉拉扯扯。

“有?失体统。”

本来在马车里?小憩的宋昀被她找到,怀里?顿时多了个温香软玉。

祝怜撇撇嘴,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像小猫一样蹭了蹭:“我们都?要成婚了,怕什么。”

在心中默念了三遍‘君子坐怀不乱’的宋昀被这一蹭,脑子又是一片空白。

成婚……

是的,他们现在是有?婚约在身的关系了,陛下金口玉言,绝不可能?反悔。

等到明年开春,她就是他的妻。她会凤冠霞披,坐在那猩红的喜轿,一路抬入宋府的大门,同他组成一个小小的家。

他再也?不会孤身一人。

“怎么,你高兴昏了?”祝怜咯咯直笑:“宋知微你的表情好傻,你在笑什么呀?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

“我才?不信呢,你是不是在想?那种事?”

“……”

就在这时,她眼睛滴溜一转,伸手去够案几上的书?。结果身子一动,便被他伸手牢牢抱住:“别动。”

“干嘛呀你。”他的吐息陡然变得滚烫,祝怜一声娇嗔,凶巴巴道:“为什么不让我看?难道你在看艳书??”

那自然不是艳书?,而是一本诗文选集。不过越是不让她动,祝怜越是好奇得抓心挠肝,非得看看那本神秘册子不可。

就在这时,她突然一愣,扭动停了下来。

耳朵涨得通红。

“你……”

“住嘴。”

宋昀软绵绵地埋在她颈间,声音带了一丝羞恼。

马车内的空间狭小温暖,她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耳畔似乎响起了略有?激烈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抑或是二人都?有?。

而那位冰肌玉骨的宋大人似乎比她的情况还要糟,白皙的皮肤染上了一丝令人遐想?的粉,她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一只猪蹄,宋昀又不能?把她就地吃干抹净,只能?像蚂蚁一样这里?啃一口那里?啃一口。

猪蹄内心很煎熬。

等到来年开春,二人成婚,当晚非得让他哭得嗷嗷叫,三天不能?下床不可!

……

一声钟鸣,午宴的后半场开始了。

小宫女端来一盘盘甜点瓜果,待众人落座后,金枝秀拉开帷幕。

顾名思义?,这金枝秀是世家贵女们此行?的重头戏,若要在这上面?露脸,得经过司礼监和司仪嬷嬷的层层筛选。这几位司仪嬷嬷德高望重,在后宫呆了大半辈子,最为熟知皇帝的喜好,被她们一眼瞧中的姑娘,往往都?抱着想?要入宫的念头。

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没有?国色天香,也?没有?过人的才?艺,只要给?的银子够多,也?能?争取到登台的机会,只不过往往是当那陪衬的绿叶罢了。

一声急促的鼓点响起,节奏带了些许西?域的风情。随着这鼓声漫步而来的是一身粉色纱衣的柳怀珊。她这次颇为大胆地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头戴孔雀翠羽,看起来与平日里?清雅贤淑的形象大相径庭。

这是一首胡舞,被她稍加改编后,隐去了几分张扬野蛮。在欢快的鼓点中,柳怀珊时而似柔若无骨般折下纤纤腰肢,时而一展双臂挥出如烟雾般的长袖,翩若惊鸿,美不胜收。

‘啪嗒’——

不知是谁看直了眼睛,手中的酒杯竟脱力坠下,一声脆响,却无人发觉。

柳怀珊颇有?才?气,琴棋书?画都?很擅长,祝怜自然知晓。只不过她的舞蹈竟也?如此曼妙,倒是颇出人意料。

但是,此舞并非大梁那雍容整齐的宫廷舞,也?并非奔放热辣的胡舞,仔细看来,有?些舞蹈动作?更像是为了展现自己纤细柔软的蛮腰,颇有?些讨好意味。

苏明旭最喜爱女子的腰部,是以东宫的宫女都?喜爱束腰。

当然,他虐杀宫女的时候,也?大多从腰部下手,将她们活生生地从腰部切成两半。

想?到这里?,祝怜只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低头喝了杯热茶。

就在这时,鼓点突然骤停,众人正沉迷舞姿,猛然惊醒,才?突然发现这舞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白衣飘飘,手抚古琴的少女。

她面?戴西?域薄纱,只露出一双水波粼粼的杏核眼,看起来多了几丝神秘撩人。

皇帝看着柳怀珊,眸中兴致浓郁:“抬起头来,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柳怀珊娇羞地看了皇帝一眼,又低下头去,柔声道:“小女姓柳名怀珊。”

“哦,你是柳朝议的女儿?”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柳家有?女初长成,柳朝议教女有?方。赏!”

柳家人难掩喜色,当即跪地高呼皇恩浩荡。

“陛下,小女斗胆,想?同义?妹给?陛下合奏一曲高山流水。”

柳怀珊恭敬地低了低头,露出一片雪白的脖颈:“还望陛下恕罪。”

美人相求,楚楚可怜,皇帝自然也?想?多看几眼,便痛快地允了。

“哎,那柳家女何时多了个义?妹?”

“不知,难道是那个蒙面?小娘子?”

身边之人议论纷纷,祝怜漫不经心地抬起头,看到那坐在古琴前?的白衣女子后,蓦地瞪大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搞事情搞事情!!

不要怕,不会很虐,相信我(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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