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昀跟随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
林良秀油然而生出一股不详之感,他面色一变,‘啪’地收回手中的檀扇:“你们俩莫非怀疑我?天地良心……”
“不是你。”祝怜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对她起了疑心,但并无证据,所以不知该不该说。”
“那到底是谁?你俩别打哑谜了,就咱们三个人,都信得过,少爷我最烦夜长梦多。”
林良秀紧张得口干舌燥,端起一旁的茶杯猛灌了一口。只听宋昀直接道:“叶瑶。”
“噗——”
那口茶水被人一口喷了出来,林良秀呛出了眼泪,好笑道:“宋知微,你脑子终于烧坏了?叶瑶与表妹和赵姑娘素来无冤无仇,最是温柔小意,她有何胆子杀人?”
人在爱情中极易一叶障目,偏偏林良秀还是个风流种子,很多念头都是随心而来,懒得动脑子思考。所以在他眼中,叶瑶就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小家碧玉,没有花覃性子活泼,却善解人意,温顺善良,怎么会这干害人的勾当呢?
只听祝怜一声冷笑:“人性复杂,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愿怀疑叶姨娘,可是越到后面越觉得她可疑。”
而今日赵云菱‘自缢’,将她心中的古怪感放至最大,她才意识到或许自己掉进了一个费尽心机的局中局。
“你还记不记得,第一个发现赵云菱失踪的人是谁?”
林良秀想了想,皱眉道:“……是叶瑶,但这又能说明什么?”
“她说赵云菱往山上跑,导致你们的搜寻方向背道而驰,最后宋昀是在山脚发现的她。”祝怜道:“若是赵云菱真的如她所说一直上山,那么她不会在一夜之内跑到山脚,因为时间根本不够,所以一开始她就在误导我们。”
“可叶瑶说她在送子观音庙听到了赵云菱的哭声,也有可能是误判了方向?”
“的确有可能,但是我还有其他疑点。赵云菱失踪前在斋堂与我和花姨娘发生冲突,原因是她听到花姨娘和叶瑶讲她坏话,这是她赌气跑下山的直接□□。”
林良秀沉声道:“这应该只是巧合,说明不了什么。”
“我自然也是如此认为,但是鹤欢毒一事让我最为不解。宋大人说这鹤欢发作需要至少两个时辰,大致推算一下,我中毒的时间应该在晚斋时分。而当时与我同进晚斋的是花姨娘和叶姨娘,如此一来……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祝怜说罢,林良秀已面色惨白。如果这些都是巧合,那也有些说不过去,即使不是叶瑶,其次最有嫌疑的便是花覃。这两个人都是他的小妾,平日里除了撒娇打混什么都不会干,怎会作出如此恶毒之事?
似乎看出他心中的挣扎,祝怜叹了口气:“不过我并无证据,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
可万一真的是叶瑶呢?万一真的是她,自己该怎么办?
林良秀虽然不务正业,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疼爱珍惜的女人披着一张蛊惑人心的人皮背叛自己,内心必定十分痛苦。
但是如果不把人彻底根除,自己将后患无穷。赵云菱的算计便是一次狠狠的教训,若不是老天有眼让自己早早醒来,说不定当今名誉扫地的人,就是自己了。
“若想找到证据,只有一个法子。”
宋昀看向祝怜:“便是要看她的胸前,是否刺有红日。”
祝怜心底一惊,与那双漂亮的凤眼四目相对:“你怀疑她是苏明旭的人?”
“嗯。”
林良秀觉得这话题走向越发让人摸不清头脑,一会儿是叶瑶,一会儿是苏明旭,那俩人似乎在对暗号,自己被蒙在鼓里,不由得起了点少爷脾气。
“你们胡说什么呢?怎么又扯到太子殿下?”
他从蓬莱仙阁抬叶瑶进门已有两年之久,二人早已圆|房,若是叶瑶胸前真的有红日,他怎会不知?
祝怜似乎也想到这一点,皱起眉来,这时只听宋昀开口道:“太子殿下有一支暗卫,人数不定,辨认方法便是胸前的红日刺|青。但是这种刺|青遇热水方显现,所以平日里是看不到的。”
闻言,祝怜心中微讶,她上辈子只知道苏明旭有一支为他卖命的杀手,来无影去无踪,但是竟不知他们身上的刺|青如此特殊。
宋昀是如何知晓的呢?
她看向那位深藏不露的白衣卿相,突然觉得他身上的谜题并不比自己少。
“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这可是大逆不道之言……”林良秀脸色凝重:“莫要妄议宫事。”
“所以,当下最重要的便是证据。”祝怜突然想起什么:“赵云菱的随身丫鬟在哪儿?”
宋昀摇摇头:“对你下药的那名丫鬟随着自缢了。”
“杀人灭口?”
他不可置否。
“但是其他的随身丫鬟还在。”
多亏了赵云菱讲究排场,此番拜佛烧香,婢子都带了六七个,如此一来倒不至于断了线索。
祝怜微微一笑,眸中闪过一丝精光来。
“那我和宋大人去套那些小丫鬟的话,或许可以找到更多的线索,不过这件事的成败与否并不在我二人身上。”
她看向林良秀,语气严肃道:“你要去找叶姨娘,看在你们夫妻情分上,若是能让她坦白最好,实在不行,只有你能看她的身子,你可懂我的意思?”
便是要他情急之下想方设法确定叶瑶身上是否有红日。这个方法乃下下之策,但是林良秀是她的夫君,要看的话也不是没有法子。
林良秀面色怔忪,过了许久才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
叶瑶喜欢谱曲儿。蓬莱仙阁的人都是貌美如花又多才多艺,因此她只算上一颗小明珠,扔在那堆天生丽质的美人中,也不算十分出挑。
可是林良秀就是喜欢听她的曲儿,原因无他,林二少爷从小跟自己那想要保家卫国的大哥不同,他胸口宽广却没什么豪情壮志,只想给美人儿靠一靠。所以他那次听到叶瑶那勾魂儿的小调,立刻兴奋地拿金子赎人了。
叶瑶的曲子,很艳。
如果说头牌绾绾姑娘是一朵高岭之花,她就是菜市场里熟客最多的馄饨摊子,飘出来的味道不会让人吟诗作对,却能让人肚子发饿。
有人说这种艳称之为艳俗,带了个难听的‘俗’字儿,可他偏偏觉得是接地气。
来蓬莱仙阁的人都是会享受的主,能投其所好的艳得让人按耐不住,那也是本事。叶瑶懂他的心,他爹是王爷,就算袜子掉到脚后跟,人前都得高高端着。
他却不乐意,他年轻,鲜活,恨不得跟全世界的人说他就是地位尊贵,可就好这一口路边馄饨,别的吃不下去。
所以会写艳调儿叶瑶很合他口味。
林良秀来到叶瑶门前时,觉得自己真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喜欢的东西都这么难登大雅之堂,浑身的聪明劲儿也只用在哄姑娘和旁门左道上,就像祝怜跟他说叶瑶可能是幕后主使,他却觉得怎么可能,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哪儿会做到这么多事儿?
但敲响了叶瑶房门后,他突然心头一悸,背后莫名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二爷?您怎么来了?”
叶瑶正在房中刺绣。前些日子她说,马上到了冬天,想给他绣一只绒袜,穿着暖和不容易受凉。
她看到林良秀,放下手中织了一半的袜子,眸中满是笑意:“可是二爷想我?”
“嗯。”
林良秀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今晚,我留你这里。”
一旁的小婢子自然听懂了话外之意,纷纷红着脸退下了,还把大门关好。
房内顿时只有两人。叶瑶面带薄粉,小步上前,羞怯道:“那便让妾为二爷更衣……”
那双纤细白皙的手刚碰到他的衣襟,他便一把捉住,沉沉道:“瑶儿,今天二爷想玩些不一样的。”
叶瑶迷惑地抬起头。
“二爷我想洗个鸳鸯浴,你也一起来,如何?”
果然如他所料,叶瑶拒绝了。
她红着脸,嗔怒道:“二爷今日可是在逗妾开心?妾才不会和二爷做那种事。”
林良秀的眸子里带了一丝凉意,他勾起唇角,声音中带了一丝安抚:“既然不愿,那便算了。瑶儿,先给我来杯热茶,方才说的久了,口干舌燥。”
“是。”
过了一会儿,一杯冒着烟的热茶便送了过来。林良秀面带笑意接过,谁知下一秒,那杯热茶突然从他手中坠下,‘哗啦’一声洒在了叶瑶前襟。
滚烫的茶水顿时渗进了那层不薄不厚的寝衣,氤氲出一片深色的阴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