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陆风澜与任芳菲起身去拜见安靖王夫妇,看着眼前的佳儿佳婿,王夫的嘴都合不拢了。
放下新人敬献的香茶,取过一个红包放在托盘内,笑道:“愿我儿和和美美,早日让我们家添丁添口!”
任芳菲红着脸垂着头没说话,陆风澜也很尴尬,说不出话来。
两人又给几位叔父行礼,人人都说着吉祥祝福的话,少不得都拿出红包送给新人。
给长辈行过礼,金素雅过来给姐姐、姐夫行礼,任芳菲还礼谢过他给自己秀的盖头。
金素雅笑道:“姐夫不用谢我,那是姐姐教会小弟的,姐夫要谢还是谢谢三姐姐吧。”
任芳菲有些诧异地看了陆风澜一眼,陆风澜笑道:“我只会说,哪里会做,如果不是小弟手巧,不过仍是一个死方法而已。”
说笑间,安靖王看了看,不觉皱起了眉头,低声问王夫:“青莲那孩子怎么没来?”
王夫看了女儿女婿一眼,低声道:“昨夜里他背着人与外人私会,已经着人看管了起来。”
安靖王想问个明白,却碍着众人都在,便不再说话。
只是任芳菲耳聪,早听个一清二楚,心下吃惊,不知道陈青莲私下里跟谁见面,又怎么会被人发现的?
等回到新房里,任芳菲把听到的跟陆风澜一说,陆风澜也吃了一惊,忙唤来秋霜去问一下怎么回事。
不多久,秋霜回来说:“听说是昨晚宴请众位大人时,陈公子与玉奴哥哥偷着去前庭私自与陈公子的姐姐会面,回来时被人发现,已经被王夫给看管了起来,说是等日后再行发落。”
陆风澜让他下去,跟任芳菲不由顿足:“这可怎么好,父亲把人扣住只怕他们要吃苦头了。”
任芳菲也很为难,自己如今刚嫁进门,怎么好去向王夫要人,看着陆风澜说:“这事还是澜儿出面的好,如果不把他们放出来,只怕青莲的身子会受不住。”
陆风澜叹气:“已经都说好了,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这个玉奴也是的,平日看着也很老实本份的,如今怎么也掺进来?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任芳菲劝道:“还是别埋怨了,先把人放出来才是!”
陆风澜只好向王夫那里去要人。
到得王夫房里,王夫见她去而又返,问:“蓝儿不在房里陪着新人,怎么又回来了?”
陆风澜笑着坐到他身边,问:“父亲,孩儿听说青莲跟玉奴被父亲关了起来,可有此事?”
王夫看了看身边的人,严厉地骂道:“是哪个奴才在郡主面前乱嚼舌头根子的?”
房里的小侍们唬得魂飞魄散,“呼啦”跪倒一地,纷纷叫屈:“小的们不敢。”
陆风澜忙说:“父亲,不关他们的事,是孩儿无意中得知的。”
王夫这才缓和了脸色,挥退众人,对陆风澜说道:“是有这么回事,昨晚是蓝儿大喜的日子,父亲就怕人多混乱,有混水摸鱼的,因此多加派了人手在园子里巡视,没想到玉奴这个狗奴才竟敢带着青莲改装私自与外人会面,被人发现截了下来,还搜出来一包首饰来。父亲想着这几日蓝儿大喜,不好处置便将他们都看管了起来。”
陆风澜看着王夫讨好地笑道:“父亲,既然是蓝儿房里的人,还是让蓝儿带回去自行发落可好?”
王夫看了看她,知道女儿以前的本性,怕她发狠又闹出人命来,便说:“蓝儿,如今你正在新婚,这事还是父亲来处理吧。”
陆风澜故作撒娇道:“父亲,您就把人给蓝儿吧,蓝儿会处理好的。”
王夫扭不过她,只好叮嘱道:“该怎么处罚便处罚,可千万不能闹出人命来,大喜的日子闹出事来可不吉利。”
陆风澜连连点头,王夫吩咐人把陈青莲与玉奴带过来。
不一会,只见陈青莲与玉奴被人带了上来。
玉奴倒还好,陈青莲可吓坏了,脸色苍白,一夜担惊受怕,也没睡着,腿软脚软的走不好路,被人掺着进来。
二人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王夫骂道:“好个吃里爬外的东西,王府哪里错待了你们?竟敢勾结外人私相授受,如不是正在大喜的日子里,看我不撕了你们的皮。”
陈青莲瘫倒在地呜呜地哭了起来,玉奴惨白着脸,一声也不敢出。
陆风澜看着可怜,便对王夫笑道:“好了父亲,你看把他们吓得,还是让孩儿把他们带回去严加管教吧!”
一听此话,陈青莲两眼一翻便昏死过去了。
陆风澜倒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他把了把脉,知道是吓的,对王夫说道:“父亲,孩儿把他们带走了,青莲身子弱,还是快些让他回去歇着才是。”
王夫松了口气,便说:“快把他们带走吧!”
陆风澜招呼人把陈青莲抬回了自己的新房,任芳菲一见也吓了一跳,等人都走了才问缘由。陆风澜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吩咐人准备参汤,一边试着给他输进些内力。
不一会,陈青莲苏醒过来,看到任芳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爬起来跪倒在地上,紧紧拉着他的手哭道:“主夫哥哥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主夫哥哥,跟郡主求情饶了青莲吧,青莲再也不敢不听话了……青莲再也不敢了……”
任芳菲忙上前搂着他,柔声劝道:“不怕,不怕,郡主不会罚你的,你放心,别害怕!”
陆风澜站在一旁很是尴尬,转眼看到跪在房中的玉奴,便问:“玉奴,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听到她的问话,玉奴一言不发,只是认命地跪在那里,一副等死的模样。
陆风澜见他们一个哭个不停,一个不言不语,心下着急,声音不由大起来:“我见你平日里细心,行事稳重,才让你去服侍陈公子,怎么竟做出有违家法之事?”
陈青莲吓得抖做一团,缩在任芳菲怀里不敢动,连哭也不敢哭了。
玉奴叩了一个头,低声道:“郡主说的是,玉奴该死,不该明知故犯,玉奴是死是活全凭郡主发落。”
陆风澜见他又拿出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不由火往上窜,骂道:“该死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你怎么没一点记性?记不住我说过的话吗?有什么委屈只管大声说出来,为什么不给自己辨解?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就这样一点也不珍惜、爱护自己,那还有谁来保护你?”
玉奴伏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只是肩头不停地耸动。
陈青莲见此情形,虽然害怕却也不肯让玉奴为自己背黑锅,只是他不敢跟陆风澜说话,拉着任芳菲抽泣道:“主夫哥哥,不怪玉奴哥哥,是青莲跪着求玉奴哥哥带我去见姐姐一面,青莲想着就要离开家离开亲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所以想在离开前见姐姐一见。没想到会这样,主夫哥哥,您求求郡主饶了玉奴哥哥吧,要打要罚就罚青莲一个人。”
嘴里这样说着,却在想到郡主那毒辣的手段时便不由得抖作一团。
任芳菲也没见过陆风澜这样发过火,虽然吓了一跳,却仍然开口劝道:“郡主,消消气,你看他们吓成这样就饶了他们吧。”
陆风澜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对他说:“交给你来处置,我不管了。”
气闷地走出新房。
见她离开,陈青莲这才不再发抖,看着任芳菲一身新衣被自己哭得一片狼藉,不由慌了神,连连说着:“主夫哥哥,对不起,都是青莲不好,不该在大喜的日子给主夫哥哥添麻烦,青莲知错了。”
说着眼圈又红了。
任芳菲拍拍他,说:“没事的,别哭了,玉奴,你也起来吧!”
玉奴叩了个头,低声道谢:“玉奴谢过主夫大人饶了奴才一命。”
这时,秋霜端来参汤,任芳菲让两人都喝了,吩咐他外面守着,这才对他们说:“郡主的本意是想把青莲给安排好,远离是非之地,所以才不让他跟家人见面,怕的是走漏了风声又惹出麻烦。你们这样一闹,又被人发现,如果不处置还怎样管理其他人?如果人人都私相授受,那王府还有什么威严可说?”
陈青莲泣道:“主夫哥哥,青莲知道错了,那首饰是姐姐非要给我的,说青莲净身出门,身边没有体己怕青莲委屈,青莲跟姐姐说了不要,主夫待青莲很好,一切待遇跟四公子一样的,青莲也没有跟姐姐说要离开的事,主夫哥哥,青莲真的不敢了,您饶过青莲跟玉奴哥哥吧!”
说着又跪了下来。
玉奴也跪在一旁,只是仍是一言不发。
任芳菲计较了一番,问:“玉奴,你可知罪?”
玉奴低声道:“玉奴知罪,请主夫大人责罚。”
任芳菲道:“陈公子年纪小,不懂事,你比他大,又比他在府里呆的时间长,王府里规矩也比他清楚,你说你犯下此错该如何受罚?”
玉奴叩头道:“玉奴知错,但凭主夫大人责罚,玉奴没有怨言。”
任芳菲说道:“既然没有怨言,那便要杖责二十逐出王府,待我跟郡主禀明再做处罚,你看如何?”
玉奴一呆,陈青莲已经哭出声来,上前抱住任芳菲的腿求道:“主夫哥哥,请不要处罚玉奴哥哥,都是青莲不好,要罚就罚青莲吧。”
玉奴一阵茫然,他自小便被卖进王府,在这里长大,以为自己从此便是死也不会离开王府的。但突然有一天告诉他可以离开,他竟不知该如何选择,离开后又能到哪里去?
任芳菲看着他,对这个澜儿身边四侍仅剩的一个人,心里很是矛盾。他曾见过玉奴手臂上的守贞痣,虽然奇怪他在澜儿身边多年依然保着清白之身感到迷惑,却也想趁此机会了解一下他到底有何想法,这个沉默寡言的侍儿让他很难捉摸。
他仔细打量着玉奴,人很美,不是那种招眼的美,而是一种沉静如空谷幽兰般的美,要人静下心来细细体味,越看越有味道,越看越美。这样一个出色的人物在澜儿身边多年,以澜儿原先的性子,怎么会放过他?究竟是他不愿委身澜儿还是有其他原因?
因此他不说话,只是紧紧盯着玉奴,看他是何反应。
当陆风澜回到新房时,看到任芳菲依在榻上深思,便轻手轻脚地过去想吓他一吓,刚走到他身后,冷不防任芳菲开口问道:“是澜儿么?”
倒把陆风澜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惊魂未定地说道:“吓我一跳。”
任芳菲坐起身子,看着她笑道:“你刚才要做什么?”
陆风澜挨着他坐下,笑道:“本想吓你一吓,不料却吓到了自己。”
任芳菲含笑不语,陆风澜瞅着他笑得诡异,才反应过来:“你听到我在你身后,所以才开口吓我!”
任芳菲笑道:“明明是你吓人不成怎么反怪我吓到你?”
陆风澜用手扯他的耳朵笑道:“漂亮哥哥欺负我不会武功,有意害我死掉好多细胞哦。”
任芳菲没听懂,问:“什么?”
陆风澜倒在他怀里笑道:“就是你害我老了半个时辰。”
任芳菲吃吃地笑道:“那倒是件好事,这样天天老上半个时辰,没多久便可以比我大上几岁了!”
陆风澜把他压倒在榻上,笑嘻嘻地问:“老实交待,你是何居心,竟然想要我比你大?难道你想我早点老去不成?”
任芳菲搂住她的腰,说:“我比澜儿大上几岁,虽然澜儿不介意,在我心里却很在意,怕我老了澜儿依然青春美貌,那时澜儿会不会嫌弃我?”
陆风澜看着他半天才会过意来,这个世界的观念与前世正好相反,女比男大是正常,丈夫比妻子大的也有,却要时时担心容颜老去会被妻子嫌弃,只是她从没想到过骄傲如任芳菲这样的人物也会有如此担心。
心中暗叹,吻上了他的嘴,喃喃道:“你放心,我喜欢芳菲这样成熟稳重的男子,只有这样的芳菲才是我心中最爱的模样,就是以后白发苍苍鸡皮鹤发时,芳菲仍然是我心目中最美的老头。”
翻身把陆风澜压在身下,任芳菲晶亮的眼睛闪着波光,拉起陆风澜的手在嘴边亲吻着:“澜儿,我真的好爱好爱你,我越来越觉得不能失去你,也不愿跟任何人分享你,谁也不行,答应我,不要离开我,不要理其他人,也不要再爱上其他人,好吗?”
陆风澜见他这样失态,心里装得满满的,承诺道:“嗯,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理其他人,更不会再爱上其他人来让我亲爱的芳菲伤心的。”
任芳菲低下头深深吻住了她。
缠绵好久,两人才静静地偎依在一起说话。
任芳菲说:“澜儿,我想把玉奴送走。”
陆风澜想了想,说:“嗯,这倒也好,他在我身边一直不快活,想是以前的日子在他心里有很大的阴影,送走对他倒是件好事。”
任芳菲问:“你不怪我?”
陆风澜奇道:“这对他是好事,怪你做什么?”
任芳菲说道:“玉奴带青莲私会外人,虽说是青莲的姐姐,但私下里相会却是犯了王府的规矩,如果不加惩处,只怕以后难以管教他人,因此我说要杖责二十赶出王府,澜儿可会怪我?”
陆风澜吃了一惊,不由坐直了身子:“送走便送走了,怎么还要打啊?”
任芳菲也坐了起来,说:“如果就这样轻易撵出去只怕人人都要放心大胆地做错事而不必担心后果了。”
陆风澜也知道他这样做是对的,可是二十板子,玉奴能受得了吗?她虽没见过杖责二十是什么样子的,但既然可以威慑下人,想来是很严重的刑罚。
任芳菲见她半晌没说话,轻声道:“澜儿可是舍不得?”
陆风澜皱着眉头,说:“可他能受得了吗?他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如果打出了事该怎么好?”
任芳菲道:“你放心,离开翠梦山时师傅曾给了我好些伤药,事后给他敷上必不会出事的。”
陆风澜看着他,问:“有没有其他的法子?”
任芳菲说:“澜儿的点子多,你倒想个两全齐美的法子来。”
陆风澜低头想了好一会,才附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遍,任芳菲瞅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澜儿真有颗怜香惜玉的菩萨心肠,既然这样,过后便把他们一同送往师傅那里吧!”
陆风澜没理他前半句,点点头,说:“正是,让他们学有所长,也可增强一点自信心来,否则总认为自己低人一等那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任芳菲没说话,想问她什么,却终是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