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萧德侯府红绸高挂,装扮得甚是喜庆。正逢萧大公子大婚,前来送礼祝贺的人络绎不绝,府内很是热闹。
萧夫人也将远在云州的亲人接了过来,一齐来沾沾喜气,也图个来年欢欢喜喜,顺顺利利。
主位上的萧老爷夫妇都红光满面,眉宇间带着喜悦,夫妇二人时不时低语几句,又引起一阵欢笑。
萧婉将墨发绾起,几条青丝垂在肩上。她一改平日里素雅的打扮,身上穿了一件绣花棉衫,给这喜庆的日子更添喜气。
萧业清一身大红喜袍,衬得整个人精神奕奕,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正立在路边,静静等待。
一连炮仗开路后,两排人吹响了龙凤合鸣,在一阵热烈的掌声中,一架大红花轿稳稳抬了过来。从其中伸下一双素手,被轿旁的老嬷嬷轻轻握住,迎了她下轿来。
众人眼睛一闪,便是满眼惊艳。
女子一袭殷红嫁衣勾勒出窈窕身姿,一对丝线绣成的鸾凤翱翔其上,微微展翅,也欲一飞冲天。额上的红盖头垂下,遮挡了她秀丽的面容。随着她的莲步轻移,盖头末的玉珠也跟着左右晃动着。
萧家夫妇笑着,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又望向了一直愣在那儿的萧业清,萧洛也赶紧给自家大哥使了个眼神。
父母亲几天来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邻人旁友的真切祝福,在不知不觉间疏通了他堵塞的思绪。
萧业清似乎释然了,伸过手去,牵起了她的手。
十指相扣的瞬间,那便是一世人的事。
直到萧业清握住新娘子的手之前,萧婉一直在那干着急,既是替父母心忧,也是担忧宋若词,更是为大哥着急。当在看到那一对璧人十指相扣的一瞬间,一切的着急与心忧都作了虚无,只化作她心底一声低低的祝福。
虽是被世俗羁绊的不得已,也愿他们相敬如宾,一世白头为一人。
之后,是一系列繁琐的成亲礼仪,虽枯燥无趣,也只得耐着性子看,直到司仪拖长音,说出了最后的一句送入洞房,萧婉才向父母亲行礼后,回了悠然居。
她避开了热闹,只想去悠然居享一份宁静。
萧婉遣送了身边伺候的丫鬟,独自一人抱着膝,坐在悠然居前的石阶上,呆呆仰望着夜空,满天的星星闪烁着光辉,无声述说着不无人知的故事。
她也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只依稀记得,那一晚的夜空很美,星星遍空,只是明月无故缺席了,使得整个夜空再是星光闪耀,也显得空洞荒芜。
正值美好年华的少女总有无数感慨,见证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后,萧婉也在憧憬着什么,只是不知她的生命中是否有人会在那一刻缺席,
她想起了刚才大婚时无意中望到的一幕,不知怎的心上又是无端触动。
当萧业清牵起新娘子的手,踏入大厅中时,一个女子站在人流后,远远望着他们,学着身旁人一齐拍掌祝福,她笑着,笑着,苦涩的眼泪便从眼角划了下来。她掩了面,转身离去,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中,无人知她来,无人送她归,那抹孤寂的身影就这么安静地消逝在朦胧夜色中。
她一直是戏台上光彩照人的一角花旦,居于人前,淹没在掌声与喝彩中。
谁言戏子无情,只怕用情太深。
戏台上她是风光无限的巾帼女将,戏台下,她是爱而不得的小小花旦。
不过身份的天差地别,便成了这个世界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
第一次,萧婉如此害怕命运,她也有过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抨击世俗观念的决心,只是那想法未免太脆弱,也太不自量力了。
倏忽间,她身旁的石阶上落了一层阴影,便有一人坐到她的身旁。
萧婉低下头,移眸而过,见了一双绕着金丝的黑靴。无须正看,也知他是何许人。
萧洛难得也静静坐下,陪着萧婉一起仰望,兄妹二人的视线都停驻在那一片无垠的星空中。
萧洛无意间转了转脖子,便见了身边人眼中颤动的色彩,是憧憬?或许更像是恐惧。
她在害怕什么?或是以后的自己,也可能是不被自己主宰的未来。
萧洛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给她灌输太多的现代观念,否则,可能萧婉现在也就不会这么害怕,她会觉得一切都是如此自然。
萧婉突然揽住身旁人,似个年幼无知的孩子,只懵懂地重复着一个词;“哥哥……”
"乖,哥哥在。"萧洛无从缓解她泛滥的恐惧与彷徨,只能轻轻拍着她,安慰她。
他们在石阶上,一直坐到了天明,朝阳在天边跃了上来,金色的光辉笼罩着二人。
萧婉站起身来,活动一下麻木的手脚,眼神也恢复往日的清灵。
'妹妹……'萧洛揉了揉双眼,很是困乏,也不起身,只唤了她一声。
'哥哥在。'他只说了三个字,却击在了萧婉的心上。
是呀,哥哥在,她的生命中,他一直未曾缺席,那不就足够了吗?
心中的萌芽在一瞬间开花结果,在她释然之时,心境都豁然开朗了。
"阿婉最喜欢哥哥了。"萧婉对着萧洛甜甜一笑,说着小女孩家的玩笑话,便跑开了。
"啊?"萧洛懵了,随后又摇摇头,会心一笑。
这丫头,情绪变化得真快,是他担心太多了吗?
反正不管如何,自家妹妹开心就好。(以上言论取自萧洛的"妹妹为大"法则,非本人不可撼动。)
萧府的长廊上,宋若词和萧业清各自端着一杯茶,说说笑笑,前往大厅。
萧婉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旁而过,笑着打招呼:“大哥早,若词姐姐早。噢不对,是大嫂早。”
“阿婉早。”新婚夫妻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随后相视一笑,燕尔新婚小夫妻的甜蜜瞬间都弥漫在空气中。
“阿婉怎的越来越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了。”萧业清无奈一笑,语气中的带着淡淡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