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萧洛兄妹俩,全场还有一个局外人。都道旁观者清,她却是全然无所知。
郑华裳本就一门心思浸在白日里发生的事上,也没有注意到父亲阴沉的脸色。
她只顾埋头吃饭,稍一抬眼,才发现餐桌上少了一人,便随口问道:“父亲,丽姨娘呢?”
郑吴氏闻言,正夹菜的手一顿,又恢复如常。
反而是萧洛一急,猛得踢了郑华裳一脚。
郑华裳一吃痛,赶忙将脚缩回,身子都因这小动作微微顷斜,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萧洛那个气呀,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家表妹蠢得超乎想象,心里头虽这么想,他倒也没闲着,不停地对着郑华裳挤眉弄眼。
她这才察觉到父亲满脸的阴霾,默默刮了一下鼻尖,不再言语。
一顿饭下来,萧洛觉得自己的脸部似乎有些抽筋了,他使劲揉了揉脸,又溜出府去。
郑华裳不见表哥,又觉着自己与萧婉之间好似无端生了一道坎,越不过去。她思量不及,便兀自回房了。
夜半时分,萧婉卧在塌上,辗转反侧,终是难眠。
她心中的洞府似被人胡乱搅了个天翻地覆,乱糟糟的,脑海中不时闪过些零碎的记忆片段,或是晋远望向她时深邃的眼,时而是郑华裳的咄咄追问,又或者是众人探寻的目光。她似乎无意间窥见了什么,又或许没有。
她起身,只披上一件长袍,便出了门。
萧婉漫无目的,徘徊在诺大的院落里,来来回回。可说是在排遣缠绕的心思,也或是踌躇不定着什么念头。
夜那么静,只听得见她的呼吸以及细碎的脚步声。
突然,听到北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她屏住呼吸,任着来人步步逼近。
月光如泻,她逐渐看清了不远处的“不速之客”。
“哥哥!”她带着些怒气唤出声,不用细想也知道萧洛是在外边玩到半夜才回府的。
萧洛一惊,本就心虚,被脚下的石子一绊,一个不稳,摔倒在地。
“砰”一声,不轻不重,好在整个后院只住了他们表兄妹三人。
很快,“嘎吱”一声,门打开了,郑华裳只裹了件外衣,走了出来。
显然,在这个夜里,辗转难眠的可不止萧婉一人。
郑华裳微微皱眉,疑惑道:“表哥?大半夜你做什么?弄出那么大声响。”
“我就没什么事了,喏,是你表姐找你。”萧洛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给自家妹妹使了个眼色,便自顾自地转身走了。
萧洛何其了解自家妹妹的心思,深夜不眠,却在院子里徘徊,可不是闲着没事。
“噢……表姐也来了。”她望过去,见了萧婉,出口的话却变得有些别扭,气氛莫名地怪异。
两人目送着萧洛的身影渐渐远去,沉默无言。
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她们二人,四周一片漆黑。谁也都不再言语,时间仿佛凝固着。
一阵风吹过,萧婉身子不耐寒,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收紧长袍。
“表姐,进来吧,外面冷。”郑华裳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转身进了房,萧婉也默默跟在她身后。
“表姐,我……我白天那样追问,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你别生我的气。”郑华裳坐下来,平日里大大咧咧如她,最先忍受不了这样古怪的沉默,也就先开口服软。
“我怎么会生气,我只是怕我们姐妹之间心生芥蒂,破坏了感情。”萧婉闻言,弯眉一笑,腮上的梨涡绚烂开来。她的笑容在烛光下,更显朦胧美感。
见着表姐喜笑颜开,郑华裳也不再纠结于其他,笑出声来,大眼睛扑闪扑闪得,尽是笑意。
其实,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矛盾,只不过是少女心结,易结易解。
萧洛重返时,便听见房内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也笑了。
他闪身进房,挤出满脸笑容,从背后掏出一袋精致的小甜点,放在桌上。
“嗯?哥哥这是何意?”她们对视一眼,心中明了,却佯装不懂。
“两位妹妹,今晚的事可别告诉舅舅他们。”萧洛合掌,哀求道。
“这样啊……”郑长裳眼珠儿打转,故意拖长了音。
“那可得看看哥哥你的表现了。”萧婉也笑着,接下了话头。
“妹妹们有什么要求尽管说?”萧洛拍拍胸脯,大气地说。
她们托着腮,苦思冥想,将自己能想到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姐妹二人联合成一气,可到底只是孩子,说出来的不是吃的就是玩的,也没什么过分的要求。
萧洛的小把柄可抓在她们手上,只得频频点头应承。
就这样,彻夜未眠的三人,在次日清晨,无一例外得,带着浓浓的倦意,相互取笑。
眼看着开学迫近,萧洛可不想放过任何空闲时间,用膳后就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府。
而两个姑娘则被郑吴氏打发着,回房休息了。
萧洛回府后,见郑华裳坐在石阶上,小脑袋向前扬着,一顿一顿得。他凑近一看,原是在打盹呢。
他轻步走过去,绕到她身后,突然一掌拍在她的肩上。
萧洛的力度不轻不重,恰惊得郑华裳浑身一颤,惊呼一声。
少女的反应,引得萧洛一阵欢笑。
回过神来的郑华裳,气急了,扬起袖子,作势要收拾萧洛。
他们一前一后追逐着,时不时溢出的笑声,环绕整个院落。
萧婉站在不远处,瞧着二人的嬉笑打闹,笑魇如花。
愿使岁月如初,华年不败。
时光匆匆,开学的日子到了,萧洛苦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前往书院。
而两姐妹依旧由寒梅,幽兰护送着上学。
于是乎,这一条上学的队伍就是这样安排的:萧洛在前面缓慢挪步走,萧婉和郑华裳走在后头,寒梅幽兰一前一后,实行“封锁式”保护。
萧婉皱了皱眉,不喜寒梅的全方位“保护”,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郑华裳也习以为常了,话匣儿一打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毫不在意寒梅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