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纱一直胆战心惊地站在纪南烟身后,听姜氏一喝,顿时吓得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夫人饶命,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见纪南烟还站在原地未动,姜氏立时横眉冷竖:“怎么,你还有事?”
纪南烟笑了一下:“伯母,南烟斗胆问一下,不知浅纱犯了什么错?”
这丫头,莫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姜氏定定看着她,忽然冷笑了一声:“七丫头,你看你这几日是皮痒痒了,要来我这里找事是不是?”
这番话一出,坐在旁边静静看戏的纪雪凝微微笑了一下,原以为纪南烟这几天学乖了,像只没有棱角的兔子,她还怕母亲找不到理由对付她呢。可现在看来,到底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子,居然还敢跟母亲呛声,活该!
纪南烟闻言,却是不慌不乱:“哦?不知南烟可是哪里让伯母不高兴了?”
姜氏心中一股火窜了上来,快步走到她眼前,抡圆了胳膊就要扇过去:“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小蹄子在我眼前晃悠!今天非……哎唷!”
轻轻柔柔地攥住姜氏的手,纪南烟颇为委屈:“伯母这上来就动手,可不太好吧。”
姜氏没防备她居然敢抵挡,看她一幅柔弱的样子,可手上的劲儿竟是不亚于几个壮丁,登时疼得直叫唤:“小贱人,你还不快给老娘放手?哎哟…你信不信老娘剥了你的皮!哎哟喂…”
纪雪凝一看事情闹大了,赶忙假意起身来劝:“妹妹,可不能攀上九皇子就傲气起来了,母亲到底还是你长辈呢!”
她一句话就把纪南烟推到了小人得志的地步,一旁的五姨娘讥笑道:“这还没个准儿呢,架子倒是会摆!”
眼看一厅的人都在看好戏,姜氏疼得直冒冷汗,转头怒喝:“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丫头给我拖开!”
一声令下,立刻有不少家丁上前来,七手八脚将纪南烟和姜氏拉开了。姜氏脱了身,脸色愈发阴毒:“正巧老爷今晚不在家,我得好好替他教训教训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
纪南烟眉目一寒,正欲出手,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尖细的吆喝:“三皇子驾到!”
大厅中立时炸开了锅:今日是什么大好日子,一天内这尚书府竟然来了两位皇子!
唯有纪南烟微微蹙眉:萧玉焱突然间来尚书府做什么?
姜氏刚失去了攀附九皇子的大好机会,此时听闻三皇子亲临府上,立刻就把纪南烟的事扔到了一边,一把推开家丁上前去迎接:“三皇子光临尚书府,不知有何事?”
进门来的是秋公公:“三皇子在门外步辇中,吩咐奴才来这里找一位姑娘。”
众人想起纪心乐的话,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纪雪凝:三皇子莫不是被大姑娘沉鱼落雁之姿迷晕了头,重阳会这才刚结束,就贸贸然前来拜会了?
五姨娘酸溜溜地扫了她一眼:“大姑娘果然好福气。”
纪雪凝眸中笑意盈盈,上前两步娇羞地低下头,掸了掸如云的水袖。
秋公公在大厅中扫了一圈,一把推开了站在他面前的纪雪凝,朝着纪南烟恭了恭身子:“七姑娘,烦请跟奴才走一趟。”
三皇子是来找七姑娘的?姨娘们跌落了一地的下巴,姜氏也是满脸错愕:“三皇子…找、找七丫头?”
秋公公点点头,兰花指一翘:“不然呢?”
纪雪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美眸里刻着丝丝寒意,从纪南烟狠狠身上剜过。
纪南烟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姜氏,低声道:“伯母正在教育我呢,南烟怕是没时间去见三皇子了…”
“哦?”秋公公看了姜氏一眼,阴阳怪气道:“可有此事?”
这丫头莫不是疯了?姜氏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赶忙笑着打哈哈:“哪儿来的事,当然是见皇子重要,去吧去吧。”
纪南烟微微笑了一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看也没看在场目瞪口呆的众人,施施然跟着秋公公往外去了。纪雪凝见她脸上淡淡笑意,气得几乎要将唇咬出血来。
出了门,纪南烟的脸色便冷了下来:她一家子尸骨未寒,萧玉焱的计划还未开始,这就来找她做什么?
思索再三,纪南烟在门口停住了步伐,站定:“公公,天色渐晚,孤男寡女夜会,怕是会落人口舌,麻烦三皇子请回吧。”
秋公公一怔,怒斥道:“大胆!三皇子屈尊在外,你就是死了,也得拖着尸体去见!”
纪南烟微微垂眸,掩住瞳孔中涌上来的恨意,只是淡声道:“南烟诚惶诚恐,怕是会失了礼数,抱歉。”
说罢,竟是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
萧玉焱坐在门外的步辇中,她的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中,这丫头口中说着失礼,可分明就没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他屈尊过来连个衣角都没见着,颜面何在?
眼看那丫头居然真的要走,一股傲气猛然窜上了心头,萧玉焱一把拉开帘子,怒声喝住她。
“站住!”
挂满红灯笼的回廊中,那袭绿衣一顿,在他猛然滞住的呼吸中,施施然回过头来。纪南烟的双眸如同深潭碧水,在昏暗的天光中透着清冷,却让他几乎不能自拔地陷入了其中。
“你…”满腹责怪到了嘴边尽数忘却,萧玉焱恨恨地一甩衣袖:“你架子倒是挺大!”
“三皇子言重了。”纪南烟微微一福,神色淡然。
台阶上她的身形居高临下,竟让萧玉焱莫名生出一股挫败感来,两步跨上台阶,他的眸中闪着讥讽之色:“纪南烟?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孤女罢了,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这般放肆?”
是,没权没势的孤女,亲手将她的亲手杀害,他哪里来的脸说这样的话?
纪南烟在心中冷笑,垂下的眸子里尽是恨意。
犹记得,当年他来探望她的时候,她满心受宠若惊的痴态。只可惜,如今她早已知道真想,再不是从前的纪南烟了。
“那就多谢三皇子屈尊来见我这个孤女,南烟并不敢高攀,三皇子请回吧。”她垂着眸,转身欲走,竟是看也未看他一眼。
“你!”萧玉焱彻底被她激怒,一把捏住她的胳膊,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话来:“我堂堂北昭国三皇子,看上你是你莫大的福分!你居然还敢讨价还价!”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脸色陡然间惨白,纪南烟咬紧牙关,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捂着手臂退后了一步。
“大胆!”秋公公立刻上前一步,厉声斥责。
萧玉焱正欲发怒,眼神却顺着她的手落在绿衣的斑斑血迹上,他呼吸一窒,伸手示意秋公公退下,眉头紧蹙:“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纪南烟嘴角泛起一声冷笑:前世她费尽心思都没能让他回头,如今她避之不及,他却主动送上门来。呵,真是天意弄人。
见她柔柔弱弱站在红灯笼下,萧玉焱满心闷气再也无法出口,只得深吸口气,沉声道:“算了,不跟你一个伤员计较,秋公公,起驾回宫!”
上了步辇,萧玉焱抬手掀开纱帘去看,门口那袭绿衣早已离开。不知为何,他忽然间觉得胸口空荡荡,仿佛缺了一块似的。
怎么偏偏,她就是御使大夫家的那个七姑娘,萧玉焱陡生烦躁。
纪南烟独身回了樱秋阁,浅纱替她换了药,忧心忡忡:“七姑娘,您今天当众反抗夫人,她一定会怀恨在心的,今后可怎么办啊…”
樱秋阁在尚书府内向来是最受欺压的,如今得罪了姜氏,一众姨娘又眼红她攀上了皇子,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她是谁?
纪南烟微微笑了一下:“这你就别担心了。”
浅纱叹口气,却又听她说:“明天一早,你帮我去父亲那儿借一样东西。”说罢,她俯身过来,在浅纱耳边轻语了几句。
浅纱茫然地点头,一抬眼,只看见七姑娘眼里仿若有光芒一闪而过。
夜色渐深,樱秋阁却来了不速之客,姜氏领着一行人,一路闯进了纪南烟的屋子。推开门,屋里烛光一闪,却半个人影都不见。
五姨娘做出讶异之色:“唷,这大半夜的,七丫头跑哪儿去了?”
纪心乐睡得好好地被拽起来,心中也是火大:“深更半夜不睡觉,也不知是去哪里厮混了!看她平时一副老实样子,私底下就是个狐媚子!”
话音未落,门口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来:“三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众人齐齐回头,只见纪南烟着一袭白衣,正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姜氏一脸阴沉,她全当没看见,浅笑道:“伯母这么晚还来樱秋阁,不知有何事?”
姜氏哼了一声,一脸不情愿地抬手,几个丫鬟从外鱼贯而入,个个手里都捧着锦盒,打开一看,竟然全是上好的灵芝人参等补品。
“这是三皇子吩咐人送来的。”
萧玉焱?纪南烟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
姜氏盯着锦盒,眸中闪过一丝贪婪,这些都是贡品,随随便便拿出一样都足以抵个樱秋阁,这七丫头也不知道是哪里讨了三皇子欢心,竟然如此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