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第二天早晨醒来,望着雪白的天花板,苏锦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

直到有人从下面伸手过来拍了拍她:“苏锦,起床啦,等会有开学典礼哦。”

原来,她真的重生了。

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她在做梦。

苏锦从床上坐起来,黎妙妙已经在喊贺欢了。

正式开学第一天,一般都没什么事,上午举行了个开学典礼,校领导上台发言,下午是分发军训服。

领完军训服,然后再去领教材,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h大不按班级分配宿舍,苏锦与贺欢黎妙妙都不是一个专业。苏锦读的是工商管理,当初是想毕业以后帮家里的忙。

黎妙妙学汉语言,贺欢则是计算机,三人都不在一个地方。

虽然不在一起上课,但大家经过一天时间相处,发现彼此都挺合的来,便约好课后一起吃饭。

下午领完课本,时间还有些早,几个女孩子便决定出去逛校门外那条街,顺便觅个食。

h大校外那条街被称为学子路,顾客基本都是h大的学生,里面什么店铺的都有,小吃尤其多,繁华的不得了。

贺欢对逛街没多大兴趣,全程就当一个给黎妙妙拎包的工具人。苏锦很少买东西,大多时间都在四处观望。

留意到这一点,贺欢在苏锦又一次看向一家店门口张贴的告示时,出声问:“你是想找兼职?”

苏锦一愣,点了点头:“嗯,我身上钱不多,总得有个经济来源。”

昨天晚上睡不着时,苏锦盘算了一下,她既然离开了苏家,以后就需要找个兼职来维持自己接下来的学业和生活。还有之前对管家说的,欠苏家的那些,也要一一还回去。

其实真算起来,她也没花苏家多少钱。

苏父曾经给过她一张银行卡,每个月卡里会打一笔零花,苏锦向来懂事,又怕苏家父母觉得她爱花钱大手大脚,一直没怎么动过那张卡,偶尔动一次,还是为苏家人准备礼物。

至于平时,吃住都在家里,她根本没有花钱的地方。

昨天离开前,苏锦将卡留在了房间里,里面还有多少钱,她已经不记得了。

如今她身边只剩下高考毕业学校发的那笔奖金,当时学校直接发了她一张卡,苏锦查过,里面一共是五万块。

五万,在曾经的她眼里不算多,可在此时的苏锦看来,这五万不亚于救命稻草。

省着点用的话,完全可以支撑她过个一两年。

苏锦没有坐吃山空的习惯,所以早早打算好,另外找个兼职赚钱。毕竟大学还有四年,谁也预料不到未来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有没有急需用钱的时候。

想到贺欢平时都在上网,苏锦又不怎么关注网络,于是拜托她道:“你如果有什么赚钱的渠道,麻烦帮我注意一下可以吗?”

少年人普遍自尊心强,她说这话时,却并未露出难堪或是羞于启齿的神情,一双漂亮的眸子平静又淡然。对于自己的窘迫,苏锦接受的很坦然,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人的事。

贺欢认真看了她一眼,随后点点头,答应下来。

“可以。”

最初,贺欢对苏锦的印象,只是个长得好看的室友。

苏锦的长相,是偏向于艳丽浓稠的,一眼过去能叫人晃神的那种。她身材也很好,一双腿又细又直。

美丽过头便显得攻击性强,一看到她人们第一反应是惊艳,第二反应便会下意识觉得,看着不大像好姑娘。

就像祸国的妖妃,美则美矣,却也妖。

寝室三人相貌都算优秀,可一路走来大多数人都在看苏锦,回头率超高。这样鲜明的美貌,因过度耀眼逼人,总会被附加上额外的色彩。

电视剧里演女主的总是清新淡雅的小白花,女配却无一例外画风妖娆、美艳逼人,就是这样一个道理。

贺欢没有以貌取人的意思,只是第一眼见苏锦,也免不了先入为主,以为她是如外表般张扬的那种人。

然而接触下来,她却发现苏锦的性情意外的温和内敛,带着超越同龄人的成熟淡然,还有一种看透世事的佛系通透。

与她盛气凌人的脸堪称两个极端,简而言之,很讨喜。

贺欢鲜少与人交心,也极少真正认可一个人,可这才短短一天时间,她便对苏锦产生了不少好感。

是个可以深交的人,当朋友应该不错。

贺欢在心底默默想。

几人沿着街道往前走,走的远了,路上的学生慢慢稀疏起来,两旁的小吃店也渐渐少了。

苏锦观察许久,招学生兼职的地方有,但大部分性价比都不高,诸如发传单、服务员之类的事多钱少的工作。

黎妙妙听说她要找工作的事,提了个建议:“我记得附近有一家高档餐厅,我们要不去那里看看吧?”

苏锦不好意思道:“到吃饭的点了,你们不用迁就我,不如吃完饭再去看看。”

黎妙妙才不听,拉起她就走:“我们一个寝室的,不要这么客气。何况我也想去吃那里的牛排啦!”

苏锦扭头瞧了一眼身后,短发女生神情淡淡,在她看过去时挑了挑眉:“看我做什么?”

还未等苏锦开口,贺欢便仿佛想到了什么,大气道:“跟她去吧,这顿我请你们吃。”

苏锦怔了一下,贺欢这是担心她没钱在那个餐厅吃饭?

其实她只是想问贺欢要吃什么,而且她还没穷到那个地步,一顿饭还是吃的起的……

心中这么想着,苏锦却没解释。她回过头,弯起眼眸轻轻笑了下,只觉胸口滑过一道暖流,温暖了整个肺腑。

你看,离开那个家,外面的世界,有这样多值得她真心相对的人。

不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都是苏锦第一次和室友相处,从前她一整颗心都扑在苏家,亲近的朋友没几个,唯一的闺蜜只有桑之夏。

大学四年,她不曾关注过周围的同学,宿舍更是一次也没去过,以至于错过这许多真诚的善意。

幸好,她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弥补上辈子的那些缺失。

何必执着于那些不爱自己的人呢?放下偏执,努力提升自己,等走入更广阔的天地,自有无数人会爱你。多年后再回头看,曾经的那些失意、困扰,不过付诸一笑罢了。

这一瞬间,苏锦感觉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跟随黎妙妙走入那家餐厅,苏锦一眼就看到了大厅中央,被几丛绿植掩映的黑白钢琴。

一般西餐厅都有钢琴演奏,既增加格调又能营造浪漫高雅的氛围。

只不过此时那架钢琴后,空无一人。

餐厅内人不多,大都西装革履衣着讲究,基本没几个学生样的人。

侍者迎上来,见到苏锦几人也不意外,微笑引她们入内。附近就是h大,不时有h大的学生来这家知名西餐厅尝鲜,侍者早已习惯。

“请问一下,你们家的钢琴,我可以借用一下吗?”

女孩柔和的询问传来时,侍者愣了一愣。

他看向那个说话的少女,早在她们刚走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她。

这个少女,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她的五官精致的宛若精雕细刻,组合到一起便如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格外夺人眼球。

若不是她只化了淡妆,穿着打扮也很寻常,他险些以为她是哪里来的明星了。

很快反应过来,侍者笑道:“您来的真巧,钢琴师前几天辞职了,现在是可以供客人使用的。”

苏锦轻声道谢,而后径直走到钢琴后,坐了下来。

黎妙妙有些莫名,戳了戳贺欢:“苏锦这是想干嘛?弹琴吗?”

贺欢若有所思道:“应该是想应聘这里的钢琴师吧。”

室友的交谈苏锦没有听见,就算听见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确实想弹琴,也的确想应聘这里的钢琴师,但此时此刻坐到这里,纯粹是因为她的脑子里塞满了种种纷乱的情绪,急需宣泄出来。

苏锦一直会弹钢琴,甚至弹得很不错。

虽然学钢琴的初衷,是想掌握才艺、培养气质,让自己更像一个豪门千金,但在学习的过程中,苏锦却真正爱上了钢琴、爱上了音乐。

除了钢琴,她后续还学了其他乐器,但最爱的还是钢琴。

上辈子失明后,她便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到音乐上来,因为那时候,要想正常生活下去,她所能利用的唯有听觉。

一定程度上,音乐也是治愈她的良药,是黑暗里的一束光,挽救了陷入绝望的苏锦。

刚才那一刹那的豁然开朗,激发了苏锦的灵感,她双手轻轻抚摸过黑白琴键,找准位置后,白皙的指尖微微用力,按了下去。

音乐,就像一位老朋友,沉默而又包容的陪伴着苏锦。

它见证了她的年少,她的成长,她的落魄,她的死亡,也即将见证她的重生。

一阵优美的旋律从少女的指尖流淌而出,她纤长白皙的十指犹如翩跹的蝴蝶,在黑白色的琴键上飞舞跳跃。她微垂着眼眸,侧脸美丽又静谧,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道扇形阴影。

这一刻的她,坐在绿叶花丛中,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音乐声起,那样突兀又那样惊艳。

陆续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越来越多的人望向那弹奏的少女,看她的手指越弹越快,餐厅内飘荡的曲子也越来越激荡,一个个零散的音符组成动听美妙的旋律,似乎在无声讲述着一个故事。

故事里,有低沉压抑的伤痛、有温柔的治愈、还有高潮时激烈的浴火重生。

激越,又柔软。

沉重,又温暖。

仿佛一个被命运打击的遍体鳞伤的人,努力舔舐伤口,勘破眼前的迷茫,最终获得了灵魂的新生,走向阳光灿烂的未来。

黎妙妙吸了吸鼻子,悄声问:“苏锦弹的是什么曲子?太好听了吧,我要去下下来循环一百遍!”

“我没听过。”贺欢看向坐在钢琴后的沉静少女,默了默又道:“……这首曲子,应该是她自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