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气?氛凝固,众人或坐或站,形成了三?角对立的画面。
大房的人坐在一起,有?的对孟寒声和盛灵芝怒目而视,有?的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当自己不存在。而面对桌上?的笔墨纸砚,陷入沉默地楚解之,则在一脸茫然中夹杂着几分被坏了好事的愤怒。
鹿夫人用茶杯盖撇着茶叶沫,对楚家大房和楚解之的气?恼,早已在孟寒声咄咄逼人地要他们写和离书时,消了不少。
“时间不早了,烦劳楚公子早些写完,我同相公也好早点回去。”
楚解之愣了愣,压抑着心中的不悦,提笔在纸上?写下“休书”二字。
“唉唉唉,堂兄,你似乎写错了,难道不当是和离书?”孟寒声立马出言纠正。
楚解之的手微微顿住,自古以来,夫妇离异,多是休书,他也是下意识的就这么写了。而如今他所做之事全部暴露,若是写下和离书,传出去别人只会以为过错在他,到时候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朝着他来了。
楚解之不想改,但孟寒声并不给他机会,直接把?那张写坏的纸给抽走,给他重新换了一张新纸。
鹿夫人冷哼一声,他同楚解之认识不多,只见过一两面,对他的了解都是从女儿口中得知。如今见他满腹坏水,一是庆幸女儿没有?真的嫁给他,二则是对他如此无赖的品行嗤之以鼻。
“楚公子,你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莫不是现在要把?礼义廉耻抛在脑后?”鹿夫人讽刺了一句。
楚解之满面羞红,不知怎样辩解,楚方氏却受不了儿子被这般教训,她不敢跟鹿夫人叫嚣,直接指着盛灵芝的鼻子骂道:“她这样不守妇道的人,写休书让她离开已经是对得起她的,还?想写和离书,真是不要脸。”
“大伯娘这话说的,这整个楚家村谁不知道你大房的家风甚严。平日里堂嫂连出门都不行,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不守妇道了。但是……”
孟寒声来了个大喘气?,楚方氏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他走到楚解之面前,用力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左肩都拍塌了一截,洪亮的声音震得人头发晕:
“但是堂兄他不守男德却是有目共睹的。家中有?如花美眷,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此乃不忠。隐瞒自己已经成亲的事实?,欺骗自己恩师一家,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此乃不孝。联合父母对妻子施以体罚私刑,目无王法,此乃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堂嫂还?能和颜悦色坐在这里跟他和离,已经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们如此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让人看不过去。”
楚方氏被孟寒声的能言善辩气得退了几步,楚光耀咬牙切齿想拍桌,却碍于鹿鸣深在此,不敢造次。被打了“不忠不孝不义”标签的楚解之,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一会儿红,跟调色盘似的,但他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鹿氏夫妇满脸赞许,恨不得拍案叫绝。
孟寒声见楚解之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干脆把?他的笔和纸都夺了过来,放在了盛灵芝的手边:“没有人说过和离书和休书都只能由男方来写,事情到了这个关头,既然大房还想给你泼脏水,不如这和离书你就自己写。或者,你干脆写个休书也行。成为第一个写休书给男人的女人,难道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情?”
“确实如此,盛家小姐,他们这样的人也不需要给他们脸面。你干脆就写休书好了,今日由我和老爷给你做见证,出了什么事儿,我替你担着。”鹿夫人在一旁附和道,她是越看楚解之越不顺眼,若不是从小到大都被教着端庄贤淑有?修养,她早就恨不得像楚方氏那样指着楚解之的鼻子骂。
盛灵芝起身,朝鹿氏夫妇和孟寒声各行了个礼,眼眶微红,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她孤身在外,被楚家大房欺负,这些苦她都能忍过去。但这一次的确很难再忍,若是没有?孟寒声和鹿氏夫妇的帮助,想要逃离这个贼窝,恐怕也只能接受楚解之的休书,背负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堂堂正正的坐在这里跟他对质,还?有?机会把?写休书的人变成自己。
压抑在心中的委屈,此时仿佛才有?了发泄的冲动。
“好我写!”盛灵芝接过孟寒声手里的笔,沾了墨汁提笔挥就大大的“休书”二字。
虽然这封休书由盛灵芝来写,但她的文笔却十分柔和,并无什么犀利的言辞,只说到两人没有?感情性格不合所以分开,没有把?孟寒声之前?所说楚解之条条状状的罪名罗列出来。
孟寒声不禁摇头,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区别。
老话总说最毒妇人心,可实际上?女人总是容易心软,而男人一旦薄情起来,才是真正的没有人性。
“堂嫂若是这般不写清楚的话,按照大房的个性,将来指不定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若是想要跟他们长期拉锯,今天就不要撕破脸皮。但若是想要省去以后的麻烦,你的态度还得强硬一些,莫要让那些小人有可乘之机。”孟寒声忍不住提醒。
“你说谁是小人!”
楚解之再也忍不了,原本让盛灵芝来写休书已经让他窝火,不过他同盛灵芝的相处时间虽然不长,却十分了解她的性格。
盛灵芝是个体面的人,不喜欢把事情做绝,就算让她来写休书,她也不会把?事情弄得太难看。
可是现在孟寒声插手进来,那这封休书最后的意思,就跟楚解之想的天差地别。
“灵芝,你就按照你之前?的想法来做好,何必要听信他人之言。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千年修得共枕眠,你我夫妻二人一年多的感情,你真的能忍心把?事情做绝吗?”
盛灵芝看这楚解之的表情,忽然笑出了声。
成亲一年多,他对她何时有过这般好的语气。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的付出,以及在楚家受到的委屈,对着这张脸,她就再也生不出什么好感。
原本她的确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但楚解之此时的面貌却让盛灵芝忽然下定决心。
“你不用劝我,我会就事论事,不会多说你一句坏话,当然也不会多说你一句好话。咱们今后桥归桥路归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说罢,盛灵芝再也不看楚解之一眼,整理了一下思路,一口气写完写完,待墨水干了,便交到鹿夫人手上?。
鹿夫人粗略看了一眼,赞了一声盛灵芝的字,又说她写的好,随后和鹿鸣深一起在见证人处留下了自己的名?章。
休书一式二份,签完字后交到楚解之手里。他看完之后,直接气?愤得想要将它们揉成一团。
孟寒声笑道:“堂兄可要想好了再动手,你要是不怕麻烦,我们也可以多写几张。”
“你这是在逼我。”
楚解之此时哪还有?什么霁月清华的风度,双目通红,搭在桌上?的双手屈指扣进桌面,指甲在桌上?刮得咯吱咯吱响,整个人气得不住发抖,好像恨不得立马扑到孟寒声身上?呾其肉食其骨。
“堂兄拜托你长长眼睛看清楚好吗?这上?面写的哪一条不是你做过的?可曾有一个字是污蔑了你?”孟寒声停顿一会儿,继续又说:“我劝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浑身上下哪里还?有?一点君子的风度。”
从楚家大房出来,面对院子外围着的看热闹的村民投来的异样眼光,盛灵芝忽然觉得这些目光没有那么让人不自在,反而天地广阔,白云悠哉,只觉得一切都无限美好。
刚呼出一口浊气?,身后就传来楚方氏的谩骂,紧跟着盛灵芝的一些不要的行李,被对方肆无忌惮的丢出来。
“滚吧滚吧,我们楚家这座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不守妇道的贱人,老早就跟二房搞在一起,真是不要脸。呸,把?你的脏烂货全都拿走,别污了我家的地儿!”
一时之间,等在外面看热闹的人,看向盛灵芝的目光,评判和鄙夷的色彩更加浓郁。
不论在哪,一旦被打?上?不守妇道这个耻辱的标签,那就是没有?办法被洗去的污点,甚至会伴随终生,让她有?口难言。
盛灵芝面色苍白,她可做不出楚方氏那样滑无顾忌的粗俗谩骂。可如今都已经走出了楚家,她也容不得自己在被对方那样欺负。
盛灵芝掏出刚刚签完字的休书,直接将它递向人群里的村长,“村长,劳烦您将这上?面的读给所有?人听一下。”
村长愣了愣,但还?是接到手里,顺着第一行休书二字往下读。
当他读出休书二字之时,人群里批判盛灵芝的声音一下子大了许多。女人家甚至拉着自家的孩子往后退,好似生怕沾到晦气一样。
但是接下来的内容,让当场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这怎么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休书难道不是只能男人休女人吗?怎么楚家这边是女人休男人了?
等村长把休书读完,那些鄙夷声音已经完全消失,众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看向盛灵芝的目光,仿佛他就是个比别人多长了一个眼睛的怪物,令人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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