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明定知道自家祖母治家的手段,自己出门去又是那么多人看见的,实是瞒不住的。脑子里转了一圈,有所保留的道:“孙儿前儿个想起之前有事答应别人的,一直没做,想着不能失信于人,所以就斗胆出去了。”

侯夫人当然不相信明定的鬼话:“你有事帮别人。你长这么大做过什么正事儿?还帮别人?说吧,究竟是什么事,让你在禁足期间都非要出去的。我的耐心有限,没多少时间陪你耗,你还是快说实话吧。否则让我查出来……”

明定情知躲不过了,只得说只得老实的回答:“我听说祖母您给我提了一门亲事,是王家小姐,那天我打听到王小姐在骡马街逛街,就想出去见一见她。”侯夫人想,少年慕艾,想见见自己的亲事对像,虽于理法不合,但合乎情理,这也就罢了,如真只是这样,稍做惩戒也就可以了。

但,不对,王家早不拒亲,晚不拒亲,偏偏在他见过王姑娘后如此坚决的拒婚,必是也小子说了什么,自家孙儿的德性,他还是很清楚的。

想到此,侯夫人坐起来,厉声问道:“你见到王姑娘了,你说什么了?!”明定见祖母如此情态,不敢再有所隐瞒,只得将他去找王家小姐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待听到李明青也去了,还跟人说给儿子找主母的话儿,侯夫人恨不能抽死这两个猪脑子的孙子。

侯夫人瞠目结舌的看着李明定,站起来用手指着他半天:“你……你…..”都不知道要如何说这个蠢人了。陈嬷嬷在旁忙替侯夫人顺气,“老太太,不着急,不着急,慢慢来,慢慢儿来。”瑞福捧杯茶递过来,侯夫人抿了几口,才缓过气儿来。为免被眼前这个愚不可及的孙儿气死,还是先坐下养养神。

侯夫人抚着额头道:“你去找王姑娘说什么?!你这个蠢猪!你脑子是用什么做的?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啊。你今儿过来,是知道陈山长夫人来回话的吧。你不是想知道,王家答应了没有吗?人家要是答应你了,那简直就是白痴!”

顿了一口气,接着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出去要去干什么,我早就听闻你不满意这王小姐。这次你见那王小姐,是想搅黄这门亲事吧。所以你才这样说的。如你所愿,王家拒亲了。”

明定见到祖母气成这样,连忙跪下,听到王家拒亲,还不服气的:“啊,他们还拒亲了,真是……”话未说完,侯夫人一个茶杯砸过来:“啊什么啊,你们都将自己的老底儿兜了出去,人家脑子有坑才会答应。”

侯夫人扔的力度不小,李明定没有避过,额头马上起了个大包,还蹭破了皮,茶水也洇的身上深一块浅一块,看起来好不狼狈。侯夫人看到孙子这狼狈不堪的样子,气顺了一点儿。

侯夫人实在不想再见到这头蠢猪了,知道再骂也骂不出什么花儿来,还浪费自己的唇舌。叫人前来:“来人,将他给我拖下去家法伺候,不许留情。再给我好好看着他,禁足三个月。”说着,又命人将李明青也抓去打个十鞭子再说。

李明定被拖出荣晖堂去家法伺候,霎时传了个遍,魏姨娘急疯了,病急乱投医的乱求人一通,当然是没有结果的。魏姨娘求了一阵子知道无果,只得哭哭啼啼的去准备伤药,等儿子挨打回来了好用。

来到供奉家法的先祀堂,侯夫人的陪嫁赵春已等在那儿了。明定见到赵春,知道今儿的事真是难以善了,看来是一点水都没得放的,要实打实的挨打了。还苦中做乐的想,今儿个让赵春监刑,这规格还是挺高的了。

赵春捧过堂上的家法,这是个粗粗长长的竹节鞭,因年代久远,上面都有一层包浆了,这家伙打在身上这酸爽明定是知道的。看到这家伙,明定都心肝儿颤。被按着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顿打,打得明定鬼哭狼嚎,及至后来都快晕阙过去了。

受完家法后,苍鹭苍鹰抽抽噎噎的将明定放在春凳上,和人一起将自家爷抬回畅欣院。苍鹭苍鹰心肝儿还在颤,他们俩个的打还寄着的呢,因怕将他们也打坏了,没有人伺候爷了,暂时先寄着,这悬在头上的板子随时落下来,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一路哭丧着脸将爷抬回去,刚到畅欣院门口,就见魏姨娘如丧考妣的扑过来,肝儿、肉儿的大哭了一通。明定正痛得冷汗直冒,心头乱跳,魏姨娘这一通揉搓更是难受,不耐烦的对她说:“我没事,姨娘你快回去吧。”

魏姨娘还说不放心,要看看他的伤才走,明定心想,让你看,让你看了你不会哭死啊,到时更烦了。明定的臭脾气犯了,不耐烦的叫:“让你走就走,我这么大人了,你看什么看。”魏姨娘无法,只得放下伤药,将小红留下伺候,又啰嗦了一阵才走。

待到得卧房内,为免人来啰嗦,尤其是他身边的这些莺莺燕燕,除了留下贴身的杜娟,其它全部屏退,而且传令非唤不准前来。

苍鹭,苍鹰褪下明定的衣衫,让杜娟、小红清洗好伤口上药,看到这刑伤,小红泪水涟涟:“怎么就打成样呢,打得这么重,怎么下手这么狠。”明定见小红都这这样,那让魏姨娘知道了还了得,他不得烦死。特意叮嘱小红不要在魏姨娘面前照实说自己的伤势,将伤势往轻了说。小红点头道:“奴婢省得的。”

待收拾完后,明定昏昏沉沉的睡去了。杜娟守在旁边,不时探查。是夜摸到满手滚烫,不禁大惊,急忙去找人请府医,请来看过煎药服下,又折腾了大半夜才消停。

明定醒来,习惯性的想翻身起来,一动痛的龇牙咧嘴。气得大叫:“人呢,来人哪。”杜娟在旁答到:“爷醒了,可是要什么。”明定道:“去拿杯茶给爷来。”杜娟答道:“林大夫吩咐过,不可饮茶,这儿备的有清汤,奴去拿给爷来。”明定口渴难忍,不耐烦道:“快去,快去。”杜娟端来后,明定接过一饮而尽。

解决了生理需求,明定有力气思量挨打这事儿了。其实吧,丫头怀孕这事儿自己还真是替人受过的,但这过他受得心甘情愿。

不过,这王家也太过厉害些了。妻者,齐也,这点儿自己还是知道的。就算有个什么,那自己肯定是以妻为主的啊。可王家竟然拒婚了,哼,拒就拒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明定虽这样想,但心里不是不遗憾的。虽然明定有时也会跟女子在一起纠缠,但他心里很明白,这些人不是他要的良人。先前虽也定过两次亲,但自己年纪还小,对妻这个概念实没有多大感受。玉然是他见过的跟他有直接瓜葛的,与众不同的女子。

玉然的出现,就像一道光亮照到他心上,让他第一次对妻有一个直观的感受,自己的妻子就应该是这样的。虽谈不上一见钟情,但玉然确实在他心中留下了浓抹重彩的一笔。

当时自己就想,如果妻子是这样的,那就好好待她,好好一起过,毕竟谁都不愿意将日子过的鸡飞狗跳的。谁知,他们家竟然拒婚了,自家都没嫌弃他们家穷,他们家竟然敢拒婚。哼,拒就拒吧,大丈夫何患无妻。

但是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去找王家的茬?一来,显得自家没风度,还以为自己非她不可呢。二来,让家里人知道了,那后果……。明定虽然整日价无所事事,但生在侯府,基本的政治嗅觉还是有的,知道自家正在夹着尾巴做人。敢惹事儿,不用祖父母出手,大哥都能掐死他。

算了,这事儿自己咽下去算了,结亲被拒也没什么丢人的,只是李明青那家伙烦人,又要让那厮取笑一阵子了。做为庶子,从小在一种不公平的状态下成长,那心理调试能力是杠杠的,经常是自己疗伤的。疗伤完毕,李明定又开始发愁自己的三个月禁足,想到三个月不能出去吃酒玩乐,已经感觉生无可恋了。

侯夫人深悔平日里对子孙的教养不够,自己怎会养了如此愚蠢的孙子,竟然让他们将此事漏了出去。本就怕人揪出错来,而他倒好,自己将把柄递给别人,如果让有心人知道做文章,真够侯府喝一壶的。

多思无用,娄子已经捅出,现在想想该如何去描补呢。侯夫人想到此,倦怠的对陈嬷嬷说话:“清月啊,你看这事要如何描补呢。”

陈嬷嬷道:“夫人不必如此担心,想我们侯府历经一甲子,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此等小事,夫人实不必挂心。待奴去了结了它。奴明日备上厚礼亲去一趟王家,一是赔礼道歉,二是叮嘱一番,想来他家这点眼色还是有的。”候夫人长叹一口气,想这些年来步步小心,但还是时有疏漏,真是如履薄冰,颇有点心灰意冷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