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陆西目不偏视的从旁边走过,宿清歌一颗心急速下坠,侧头躲开边静晓的手,想要起身追上去,却又怕她的穷追不舍,会让陆西更加厌烦。
宿清歌紧攥着衣角,眼眶通红的低垂下头,喉头微哽,几秒后趑趄的嗫嚅道:“那个,我,我没事,你朋友好像生气了,你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全心全意为病人服务,是边静晓作为一个医生的职业本分。西西在她心里固然重要,但眼前这个额头受了伤,还发着高烧的女孩,仿佛更需要她的帮助。
边静晓拢眉,抿平唇角,二话不说的拉起她:“我送你去医院。”
宿清歌还想要挣扎,婉拒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结完帐折返回来的陆西,轻飘飘一句话打断:“小姐,既然有病就赶紧去医院医治,万一你在人家店里出点什么事儿,岂不是给人家平添麻烦?”
不是说的发烧,也不是说的生病,而是有病。
这两个字虽没加重音,语调也没什么起伏,但落进宿清歌耳朵里,就像是一种赤┊裸┊裸的嘲讽,像是在嘲笑她的无知和她的不自量力。
人家都把厌恶两个字明晃晃的摆在脸上了,她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死缠烂打,追着不放。
陆西整个人迎阳而立,明媚的阳光透过橱窗跳跃进来,斜斜地落到她身上,非但没有为她周身增添些许暖意,反而比那南极冰封的厚雪还要冷上几分。
宿清歌身子不由剧烈抖颤了下,眼尾晕开一片迤逦的桃红,面容惨白,血色全无,嘴唇也被她咬的红肿充血,迷离的双眸似醉非醉,朦胧泛光,像是有泪悬在里头,欲落不落,整个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让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边静晓看了眼一副明明委屈万分却又咬着唇一声不吭的女孩,又偏头看了看眉目疏冷,寒似玄冰的陆西,细细回味这短短几分钟的相处,终于察觉出了不对,抓着陆西的手腕走远几步,踮着脚凑到她耳朵边:“西西,你跟这个女孩是不是认识?”
又是冷脸又是暗讽的,看着不像是陌路人,反倒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仇家。
陆西面不改色,慢条斯理将有些过长的衣袖折起,露出一小截嫩白的藕臂:“不认识。”
边静晓摆明了不信,神色认真的又问一遍:“真不认识?”
陆西顿了两秒,声音清冽的改口:“不熟。”
边静晓挑了下眉毛:“不熟?那就是认识喽。”
陆西没承认也没否认。
边静晓回头,看了眼宿清歌那边,方又转过脑袋,望着陆西俊颜看了两秒,而后启唇,轻声问:“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她?她得罪你了?”
陆西目光幽沉,淡淡简答:“她撞了我的车。”
“啊?”这下轮到边静晓吃惊了,在心里消化了一下她说的话,遂而又无端端紧张起来,上手就要拉她衣服,检查她的身┊体:“怎么撞的?在哪儿撞的?你人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儿?”
早上出门的时候,边静晓本是想让陆西开车出来的,但陆西说她的车送去4S店了,当时边静晓以为陆西把车送去4S店是为了给车做一下保养,万没想到居然是被人给撞了。
陆西自然错身,躲开她的触碰,沉声说了句:“没事。”然后脚步转了个弯,边走边问:“你馄饨都凉了,要是想吃的话就再要一碗,不想吃我们就回去。”
边静晓蜷了蜷举在半空的手,鼻翼间仿佛还余留着她身上清凉淡爽的薄荷味。
不知为何,陆西从她眼前走过时,边静晓觉得心里好像突然就空了一块,仿若有什么东西正在心间悄然流逝。
“静晓。”陆西踱步走到门口,回头一看,边静晓竟还站在原地,便不由叫了她一声。
边静晓回神,压下心里突如其来的恐慌,笑容重挂脸上:“来了。”
三两步跨到陆西身边,挽住她的臂膀:“西西,今天你有什么安排没?”
陆西语气淡淡:“没有。”
“这条街上好吃的好玩的都还蛮多的,你今天要是没事,不如我们去逛上一逛?”出了店门,边静晓侧头望了一下中间靠窗的位置,原本额头受了伤还发着高烧的那个女孩已经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对英俊漂亮的年轻夫妇。
陆西长睫低垂,兴致不高的“嗯。”了声。
宿清歌躲在一家服装店门前的立牌后方,眼见陆西和边静晓从店里出来,没有开车回家,反而一路往南,慢慢悠悠的四处闲逛。
美食街上并不是只有美食,反倒像个小型商场,除了一些特色小吃、名品古玩、家庭用品之外,还有不少娱乐设施。
边静晓亲昵的勾着陆西的臂弯,驻足在一个货摊前,随手拿起一个老虎面具戴在头上,恶狠狠的冲陆西摆出个要吃人的架势,喉咙里也跟着发出一声‘嗷呜’的嘶吼。
宿清歌站的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陆西脸上的表情,跟做贼似的挪步往前迈了两步,就见边静晓换了个温和点的面具,戴上后就只遮住了一双眼睛,和一点秀挺的鼻梁,露出半张嫩白的脸,及两片张扬性感的红唇。
挑挑选选几回,边静晓一下子要了三个面具,一只黑脸关公,一只狐狸皮面,还有一只是专门给陆西准备的,暗黑鬼魅,单听名字就觉得跟陆西很搭。
结了账,离开面具摊,边静晓拉着陆西东奔西跑,无论见到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要上手摸上一摸,或是合个影,录个像发一下朋友圈。
射箭骑马扎气球,套娃雕塑捏糖人,算是能玩的东西,边静晓拉着陆西全都尝试了一遍。
“卖糖葫芦嘞,又酸又甜的冰糖葫芦…”街边有位骑三轮车的老大爷,一边吃力的瞪着脚蹬子,一边拿着喇叭大声叫卖吆喝。
陆西注意力被吸引过去,隔着人群看向竹草棍上插着的那一串串裹着糖稀的山楂,忽而就记起小时候,有一次村里的孩子放学回家,向大人要了零用钱,互相结伴到村头的市集上,买冰糖葫芦和棒棒糖吃。
陆西身上没钱,爷爷不在家,她不敢跟奶奶开口,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棒棒糖,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咬一口这个,舔一口那个,吃的津津有味。
上了大学后,陆西曾经在校门口的小摊上买过一次,山楂味酸,裹上糖衣之后,却又有些发甜,吃起来酸酸甜甜的,别有一番味道。
宿清歌就站在陆西身后的不远处,静默的看着她,没敢上前打扰。
陆西抽离回忆,想要上前再买一串尝尝,却发现老大爷已经骑着三轮走远了。
她有心想要喊住他,可又拉不下脸在街上大声叫喊,想了想,终究还是作罢。
宿清歌将她的一切举动都收进眼底,侧目看向越行越远的老大爷,拖着沉重的脚步追赶上去,气喘吁吁的拦住他,解锁手机,打开微信,在老大爷脖子里挂着的微信二维码上扫了下:“给我,给我来三串,冰糖葫芦。”
老大爷刹闸下了三轮车,看她跑的满头大脑,慈眉善目的关怀了一句,等她喘匀气,方问:“要什么口味的?”
宿清歌担心陆西走远,先回头看了一眼,见她停留在一家烧烤摊前,心里松口气,将视线转移到竹草棍上:“要不,一样来一串吧。”
她不知道陆西喜欢吃山楂的还是山药的,或者是蜜枣草莓小柿子的,干脆也不纠结,照着这上面的几种一样买了一串,顺带多给大爷转了一百元,拜托他回去一趟,帮忙把这些糖葫芦送到穿黑色衬衫的那个女人手里。
老大爷比较好说话,没有推辞的一口应承下来,掉了个头,瞪着三轮车往回骑。
陆西在烧烤摊前要了几串土豆、山药还有羊肉和鸭肠,等待的空隙,刚才那位卖糖葫芦的老大爷去而复返,满面慈祥的将包装好的糖葫芦递给她。
陆西满脸茫然:“大爷,您这是?”
老人为人比较醇厚朴实,不太会撒谎,胡乱编了个理由,便把包装好的糖葫芦塞给她,然后骑上三轮,吆喝着走远了。
陆西拧了下眉,旋即快跑两步追上去,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红钞票放到老大爷手里,嘴角扬起浅浅笑意:“大爷,您一个人骑着三轮车风吹日晒的出来做生意,也着实不容易,我不能平白无故收您东西,这钱啊,您就好好收着,不然我会良心难安的。”
老大爷一脸为难,却又记着宿清歌的叮嘱,说什么也不肯收。
陆西没办法,只能微微沉下脸:“这钱您要是不收,那这糖葫芦我也不能要。”
老大爷一听这还了得,这些糖葫芦他可是收了人家姑娘钱的,这孩子要是不收,他没法跟人家姑娘交代啊。
陆西态度坚决,大有他不收她就真的不要这糖葫芦的样子,无奈之下,老大爷只得又收了两百,想着等会儿路过街口,再把这孩子给的钱还给那位姑娘。
目送老人走远,陆西提着一袋子糖葫芦回到烧烤摊前,她要的东西都已经烤好了,扫码付款,道了谢,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