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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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对母子顾汀辞就火冒三丈,他撩起袖子就向外头走去:“他们还敢来?!”

要不是他们出手伤人,顾汀辞怎么会住院!上次说好了君匀去看了她儿子,她就赔医药费,结果后来连声音都没了。顾汀辞去找他们,连老太太的面都没见着!

殷淮连忙抱住顾汀辞的腰:“老大你别激动啊!!打人要坐牢的!”

君匀慢悠悠的剥着橘子往嘴巴里面塞:“走,看看去。”

再一次见到打人的母子二人,君匀险些没认出来。按理距离上次见面至今也就二十多天,两人却瘦脱了相。

老太太一双三角眼眼睛又红又肿成了两条缝,脸上的皮肤也不复之前的状态松松垮垮的耷拉着。她唇色发白,看起来苍老又憔悴。

坐在轮椅上的方勇则垂头丧气胡子拉碴,看到君匀过来,方勇抬起头来看了君匀一眼。他的眼底都是血丝,眼圈周围挂着浓重的黑眼圈,两颊的肌肉凹陷,看着特别骇人。

不用铜钱,君匀都能看到他身上缠绕的阴气。这是……被鬼缠身了吧?

瞧瞧这冲天的鬼气,青龙观的空气都变得污浊了。

淮淮莫名的哆嗦了一下:“噫,突然觉得好冷啊。”君匀随手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张明黄色的符纸递给她:“拿着。”

说来也奇怪,符纸入手之后,那种寒意竟然一下就消散了。淮淮刚想问什么,君匀就对她说道:“在他们没离开道观之前,符纸要收好。”

这几天虽然没下雪,但是山道湿滑也不好走,这对母子要来青龙观想必费了一番心思。老太太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顶轿子,让四个大男人抬着方勇到了青龙观。最神奇的是,他们连轮椅都带过来了。四个大老爷们都累趴了,此时正在青龙观外蹲着。

见到君匀之后,老太太她双手合十声音带着哭腔点头哈腰:“大师!求求您救救我们母子吧!”

方勇眼神绝望,他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微弱的气流从他的口中流出,他的喉咙沙哑了,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顾汀辞凉飕飕的开口了:“哟,这是谁啊?这不是打了我们好几次的人吗?怎么跑我们道观来了?淮淮,你去三清殿前点三炷香,去去晦气。”

不能打他们,还不能阴阳怪气了?

老太一听连忙讨饶:“我错了!大师,我再也不敢了!”说着她颤巍巍的扯开腰包的拉链,一叠粉色的票子就露了出来。

老太抖着手将票子从腰包里面往外掏,一叠叠的票子用牛皮筋扎好了,她一下就掏出了五叠来。这老太连五十块钱都吝啬得不得了,一下拿出五万块钱来,看来事情大条了。

老太陪着笑眼底流露着绝望和恐惧:“这是赔您和高徒的医药费,大师,我们错了,求您再给个机会!”

看着红色票子,顾汀辞眼珠子都直了。他悄悄的戳戳君匀的腰:“老大,有人送钱来了,收不收?”这么多钱啊,他要搬多少砖才能赚回来?

君匀沉声道:“这钱,不好赚。”身上缠着这么重的阴气,缠着他们的鬼还有多大的仇怨啊。

听君匀这么一说,老太太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院中的青石泥泞不堪,老太太不顾污脏对着君匀一连磕了三个响头沾了满额头的污脏。她呜咽着:“天师,求求您救救我们母子,求求您,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君匀沉吟片刻,他叹了一声:“起来吧。不过事先说好,我只负责调和,至于能不能好,就看二位的诚意了。”

老太挂着泪:“有诚意,有诚意!”

君匀对顾汀辞道:“徒儿,开门迎客。”这也算送上门的生意,没有道理把人往外赶。

顾汀辞有点懵逼:“不是老大……师父,怎么个迎客法?去哪里迎客?”

君匀点了点院子:“就在这里。”顾汀辞看了看周围,院子里面光秃秃,连个遮拦都没有。他用眼神问君匀:要不去三清殿吧?

君匀缓声道:“鬼气太重,怕冲撞了三清老祖。”

如果是真的三清老祖,自然不会怕鬼气和阴气,但是三清殿里面的就是泥塑的雕像,要是沾了这种脏东西,要很久才能散掉。多膈应啊!

老太太他们带来的人连忙将方勇连同轮椅抬到了三清殿外,顾汀辞将三清老祖雕像下的案桌搬了出来。君匀搬了个椅子坐在了案桌前,淮淮立刻端来了泡了板蓝根冲剂的大茶缸让他抱着。

方勇的膝盖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他面色青灰,看起来非常疲惫。老太细心的扯皮了毛毯盖住了方勇的腿,她说道:“大师,我家孩子从ICU醒过来到现在都没睡着过,他说只要一睡着,就会看到有鬼在追他。”

顾汀辞好笑:“想睡着还不容易?让医生开一剂安眠药不就行了?”

话音一落,君匀抬头看了看顾汀辞:“慎言。”顾汀辞恨不得这对母子永远睡不着才好,他耸耸肩翻了个白眼杵在了旁边。

这时方勇开口了,他嗓子沙哑得厉害:“开了,可是只要睡下,就有两个血淋淋的恶鬼在咬我,醒过来比没睡还要难受。”

这段时间他过的日子生不如死,失去了男人的自尊也就罢了,连睡觉都成了奢望。眼睛一闭,就有两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追着他跑。无论是睡着了还是醒来,他全身酸痛,呼吸困难。

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方勇没办法吃下任何事物。在别人眼中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到了他的眼中就变成了腐烂的长着驱虫的不明物质。别说吃下去,就连看一眼都作呕。

这段时间,方勇就靠着医生输营养液为生,这才能在短短二十多天成功瘦身。

方勇的情况已经明了,剩下的就是老太太了,看样子她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君匀看向老太:“你呢?也有同样情况?”

老太惊惧的哆嗦了一下:“我,我还好。可是只要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听到孩子的哭声和笑声。”

听到老太的说辞,顾汀辞其实身心舒畅,但是他一想到之前莫名其妙挨的打,和在医院他去讨要说法却被拒之门外……他还是忍不住想怼这对母子。

顾汀辞呵呵一笑阴阳怪气:“那为什么要来找我们?宝龙寺不是有个方丈能降妖除魔吗?到我们这里来,我们可不免费。”

他说的宝龙寺在宝龙区,位于兰陵市的西边。宝龙寺的主持声名在外,他经常出门做佛事广结善缘。

老太太这么吝啬,应该先去宝龙寺才对啊。现在凭什么厚着脸皮来找他们?她打人赖账那会儿可嚣张得很啊。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老太太面色大变:“哎呀!!”

她不是没去过宝龙寺。主持一开始让她出香火钱,一会儿让她捐个功德碑,来来回回折腾了三四次,搭进去大几十万方丈才决定去医院看一看方勇。

可是方丈刚看到方勇就面色大变,不管老太太怎么哀求他,他掉头就走。不但走了,还让庙里把老太太送进去的钱都给退回来了。

老太太不明所以穷问不舍,最后才换来方丈一句另找高明,这事他度不了。

方丈都度不了?那他们母子岂不是要等死了?!老太太嚎啕大哭,哭完了之后才想起来很早就预见过这场灾难的君匀。

心惊胆战之中,她也顾不了什么脸面。这不只能厚着老脸来了。

老太双手合十连连作揖:“求求大师帮忙驱鬼。”

君匀眉头一挑:“驱鬼?”

老太会错了以,她斩钉截铁:“我们一定被鬼缠住了!宝龙寺的大师说了,我们沾着的还不止一个!”

君匀喝了一口板蓝根,他慢悠悠的说道:“你们被鬼缠着是肯定的,不过,你凭什么说出驱鬼两个字来?”

老太太愣了一下:“可是……天师不就是驱鬼的吗?”

君匀淡定的说道:“你说的是拿人钱财□□的神棍,不是我。你们自己做的孽惹来鬼上身,有什么资格驱散他们?确实,在你们眼中,人命可以用钱来衡量。可是在我眼里,错了就是错了。做错了事还理直气壮,这叫冥顽不灵。”

老太太可怜兮兮:“天师,我错了,您看在我人老了不懂的份上,原谅我吧。我再也不乱说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君匀舒了一口气将茶缸放在了案桌上,他起身拿起了朱砂盒子围着母子两绕了一圈。一圈过后,地上出现了一个直径两米的红色朱砂圆。

他站在圈外对顾汀辞他们说道:“我建议你们避开一下,等下要是见鬼,我怕你们晕过去。”

顾汀辞抬头看看天空,这□□的还在院子里面,哪里这么容易见鬼?当下他和淮淮两都露出了‘求知’的目光。

君匀耸耸肩,待会儿他们要是哭爹喊娘,他可不管。

没人看清君匀是怎么出手的,大家只听到轻微的风声传来,定睛一看时,只见朱砂圆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多了一片被铜钱压住的纸钱。

与此同时青龙观阴风大作,吹得宿舍门剧烈的开合,吹得屋顶的瓦片发出咔咔的声响,也吹得淮淮他们睁不开眼。然而不管狂风怎么吹,硬是没能吹动地上的四张黄纸。

天上开始有云层聚拢,明明之前阳光灿烂,没一会儿天色就暗得像是傍晚。阴冷的风吹得在场的人不自觉的缩脖子裹大衣,心里只发憷。

院中的朱砂圆黑色尤其浓厚,方勇母子被黑雾包围,他们的脸都看不清了。方勇母子身后,有一团红色越来越明显。

君匀端起案桌上的板蓝根又嘬了两口:“好大的阵仗。”难怪能把方勇母子折腾得脾气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