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林与欢的话,樱儿不由倒吸口凉气,想不到小姐如今提起那混蛋竟这般波澜不惊,就像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其实,小姐自小便循规蹈矩,连门都很少出,奴婢从未见小姐和什么男人有勾连,若非大夫诊出了喜脉,谁会相信您……”樱儿实话实说道。
林与欢立马觉出古怪,“大夫说我有喜你们便信?捉奸还得捉双,难道就不会是有人胡说八道、栽赃陷害?”
“起初大家也都不信,后来老爷到宫里,悄悄请了位专治妇科的太医,也没告诉他是给谁瞧病,结果人给您诊过脉后,笃定说是已怀胎两月。”
“或许有人提前串通呢?”林与欢颇不服气。
樱儿摇了摇头,“您当时也是死命不认,大夫人受惊过度病倒在床,老爷气得要掐死您,还是二夫人带着二小姐拼命将您护住。她们劝老爷,不如将那个奸……人找过来,干脆成全你们,这样既保住林府名声,也称了您的心。”
“呸!”不知怎么,林与欢就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只是谁都没想到,事情后来给闹了出去,好多不要脸的男人上门,自称……老爷的脸实在挂不住,为保颜面,索性找来族中长辈,说要将您沉塘谢罪。”
没想到自己这原身的遭遇这么凄惨,这哪里还是什么林家嫡女,不就是再世小白菜吗!
往事已不可追,林与欢再无心纠结这些,而是将目光投到了别处,“樱儿,咱们来的时候,我娘给我防身银子了吗?”
任凭哪朝哪代,没银子都寸步难行。林与欢直觉,即便对她再失望,她那位亲娘也会替自己女儿做些打算,既然是首富之家,这银子自然是少不了的喽!
“小姐,您这记性啊!”樱儿摇头,小声道:“您当时赌气不肯要,后来大夫人没办法,便让我悄悄带上。长临这边的人跟咱们不是一条心,我怕银子被他们抢走,一到地方就藏起来了。”
林与欢眼睛一亮,“藏哪儿了?”
樱儿指了指她们睡的火炕,俯到林与欢耳边道:“在咱们炕下的灶膛里了。”
长临地处北方,一到冬日便天寒地冻,五夫人绝对不会好心给她们起热炕,这反而方便了樱儿藏银子。
原来自己这些日子居然天天睡在白花花的银子上!一想及此,林与欢立时周身热气腾腾。
两人通完气,樱儿不放心林与欢独闯虎穴,便小尾巴似地跟着她一起往五夫人的院子走。
到了门口,有仆妇见是林与欢,也不起身招呼,直接朝着屋里喊了声:“夫人,大小姐来了!”连门帘都不上前给撩一下,只在一旁作壁上观。
林与欢并不在意,自己掀帘跨过门槛,见左手还有个回纹拐子门,知道里面便是五夫人的寝居。
人还没进去,一个妇人的声音便已传出来:“是阿欢吗?赶紧进来,外面可冷得很!”
林与欢带着樱儿进到里屋,抬眼便瞧见一张炕床,上面铺了厚厚的炕毡,中间还设有炕桌,一个四十开外,身穿宝花罗褙子,头上插了只镂空兰花珠钗的女人正盘腿坐在桌前,正笑眯眯地朝着林与欢招手,全然一副慈眉善目。
那妇人拍拍炕沿,道:“阿欢,到炕上来喝口热茶暖暖!”
林与欢倒也爽快,脱了鞋便坐到炕上,呵呵乐道:“婶娘,还是您这炕烧得旺,回头我写信让我爹送些炭来,让我也能好好过个冬。”
五夫人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厌恶,不过立马换了副面孔,用帕子按了按鼻尖,道:“婶娘先得给阿欢赔声不是,也怪我素日太忙,对你照顾不周,让你这几日吃了苦。那个吴婆子惯会就高踩低,如今人我已打发出去,再不许她进府来作威作福。”
“我怎么敢怪婶娘呢!只是那些下人如今敢欺负我这外来的林家大小姐,今后难免会蹬鼻子上脸,连您这正主儿都不放眼里了!”林与欢叹气道。
五夫人使劲挤出笑容:“婶娘我一个妇道人家,又独自拉扯你妹妹过活,很多事情真是无可奈何。”
林与欢安慰地拍了拍五夫人的手,“我真心疼您,这么大的林府也没个男人主事,这几日厚着脸皮帮您教训了下那些不长眼的东西,您千万别怪我管得太宽!”
五夫人简直听愣了,这林与欢自从来了长临府,便一副了无生趣模样,任人如何折腾都不吭不哈,这两日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竟变得这般张牙舞爪起来?
而此时的林与欢心里早乐得不行,觉得和这位五夫人“聊天”还有真意思。
五夫人硬是愣了好久,才啜了口茶,语带软和地道:“阿欢,这老宅本就是你的家,以后若觉得哪里不妥,你直接处置便是,不用想着替婶娘留面儿。”
“婶娘果然明礼又识大体,难怪我爹要将我送到您这儿。”林与欢不失时机地“表扬”了一句。
这时五夫人话锋一转,笑问:“阿欢,猜我为何叫你过来?”
林与欢双唇一翘,“婶娘但讲无妨。”
“我是受你爹所托,要给你说一门好亲。”
“哦?”
五夫人清了清嗓子,“你来长临也有不少时日,林老爷虽口口声声说恨你,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咱们从京城离开之时,他便拜托我,务必在长临府为你择一户好人家,婶娘也一直在相看,总想着选个能配上你的。”
林与欢表示很有兴趣,托着腮问:“如今是找到合适的了?”
五夫人低头用帕子抿了抿唇,“说句不中听的,以阿欢这般境遇,确实难觅得意之人。不过京城林府如今有了喜事,阿欢的亲事也就刻不容缓了。”
“哦?是什么喜事?”
五夫人笑道,“你家二妹妹攀上门好亲,要给赵王做侧妃了。”
“听起来不错,理当恭喜她。”
五夫人却叹了口气,“按规矩,一家子闺女,老大出嫁才轮得到老二,你那姨娘心牵两头,上回写信责备我不上心,为何到现在没为你寻着好婆家?还说你爹也在着急,要赶紧将你发嫁了。”
“原来是我挡了人道。”林与欢笑了。
“也巧得很,前几日有媒人上门来打听你,我瞧着那头倒也合适,不过这亲事还要让你先称心,所以叫阿欢过来,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意思。”
“不知婶娘给我说的哪家?”
“这人是长临府人氏,早年得过童生,家中是屠户,倒有些薄产,以后也是吃穿不愁的。”
“好呀!还是读书人。”
“那人岁数没上三十,与你倒般配,他前面那房早些年亡故了,留下两孩子,那家人说了,不在意你以前的事,过去便做正头娘子,孩子们自然得唤你声‘娘’。”
林与欢一乐,“好啊!倒不用自己生了。”
五夫人没想到林与欢不仅不吵不闹,还这么好说话,便追问:“你的意思,就算肯了?”
林与欢笑道:“反正女孩儿大了总得嫁人,相信婶娘这般疼我,绝不做坑人的缺德事!”
五夫人讪讪一笑,还真听不出林与欢这是在夸,还是在骂自己。
“只是我那二妹妹不知几时出门子,想来她虽是做偏房,这一应婚娶事宜,总还要操办着些吧?”
五夫人点头,颇为与有荣焉地道:“赵王也算给林家面子,请了皇上恩典,让你妹妹入玉牒,定好下个月末过门。”
“那就便宜了,还富余些日子给我办事。婶娘,我虽名声不好,可如今也算沾光成了皇亲国戚,又是正经出嫁,所以换庚贴、合八字,还有下定、迎亲什么的,这些一个都不能少。”林与欢掰着指头认真地白活。
五夫人点头,“自然该如此,便是你爹撒手不管,婶娘这儿也要为你备份嫁妆。”
林与欢一拍手,“既这么着,也不必问我爹娘,我自己做这个主,就定在十日后,让媒婆上门正式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