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被惦记

白氏昨日哭了一夜,今日早上起来便觉得眼睛不太舒服,这才请了安大夫前来看诊。可他昨日才刚成亲,今日就请了大夫,这若是落在别人耳朵里,指不定给他传成什么淫.秽模样。

白氏这才借着黎楚的名号,让人去了趟保合堂。这边安大夫刚走没多久,那边町家夫妇就过来了。

黎母出门迎接,三人自然又是一番客套。进了正厅落座之后,白氏缓缓而来,端着温婉贤淑的笑,着人给客人上茶。

町父瞥见白氏的第一眼便从心底不喜,一瞧就是个狐媚子。可他却是起身亲热的上前挽住白氏的手,一口一个弟弟的叫,夸白氏生的漂亮气质好,瞧着就跟二十多岁的人一样。

白氏免不了回夸一番,说町父家庭美满女儿争气。

既然提到了町沙,黎母就不免提起今日找两人过来的原因。她端起茶盏斟酌一下,“说到町沙,我就不免想起黎楚,这两个孩子从小青梅竹马好的跟什么似的。”

听着这话町父心里不由啐了一口,心道黎母昧着良心说话。黎楚性子冷,每次去他家吃茶都没见着他町沙说过几句话。如今人一瘸了,怎么就改了性子对他女儿亲热起来了?

“谁说不是呢,小时候两人好的就跟亲生姐弟一样,这不,町沙听说黎楚伤了腿还嚷着要来看看呢。”町父叹息一声,“这马上就快乡试了,我劝她在家看书呢。再说黎楚都及笄了,她这个姐姐老过来探望总归不太好。”

町父一句话,就将这对青梅竹马划分为姐弟关系。

黎母端着茶盏的手一怔,顿时觉得嘴里的茶不是滋味。町父这是嫌弃黎楚伤了腿啊。

她神色不悦,往昔两家来往都是町家巴结着黎家,町父巴巴的求着黎楚给他做女婿,如今黎楚一出事,他竟是这幅嘴脸。

黎母沉默不语,场面一度尴尬。町母是个话少木讷的人,如今见气氛不对,想着活跃一下,举起茶盏邀请黎母,“黎姐,来。”

黎母耷拉着眼皮子将茶盏搁下,像是没听到一样。町母呐呐的看向自家夫郎,町父则是悠闲的抿了口茶,笑着跟白氏搭话。

白氏见黎母像是不想再谈黎楚的事,心思一转,自己同町父说起话来,一时间两人好的像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一样无话不谈。

提起黎楚,白氏微微蹙眉,语气不解,说原本乖顺的孩子,不知道为何就突然变了性子,连带着对他母亲也不喜起来,就更别提他这个继父了。

町父捂唇一笑,心道贱人,我若是黎楚我提刀杀了你的心都有,你还有脸提喜欢?

“孩子大了,许是有了自己的心思。”町父眨巴眼睛,“我记着黎楚也都十四了,按理说是该给他说门亲事了。他一旦有了自己的家,哪里还有心思跟你们顶嘴呢。”

“谁说不是呢。”白氏一副说到我心坎的模样,余光瞥了眼黎母沉下的脸,心道想把黎楚嫁进町家怕是不可能了,但无论如何,得把这个祸害甩出去,他明知黎母怕是会不高兴,依旧开口问町父,“不知道哥哥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黎母闻言不悦的开口,“人家女儿要考乡试,哪里有闲心替黎楚操心这些。”

这话听的町母脸皮涨红,明白黎母这是恼了她町家的出尔反尔,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奈何町父脸皮厚,像是没听出黎母话里的意思一样,闻言嗔瞪黎母,“黎姐这话说的,黎楚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事我就是再忙也得放在心尖尖上。”

町父拍着白氏的手背,“你且放心,这事我记着呢。”

鉴于黎母心情不悦,町家两口子自然不会留下来用饭,所以晌午前也就回去了。

两人走后黎母说落白氏,“你看他俩那副嘴脸,一听说黎楚出事就急忙将町沙跟他划清关系,还说什么一直是姐弟。”黎母指着大门的方向甩袖,“就这种人,能对黎楚安什么好心,你竟托他说亲。”

白氏嗫嚅着说,“我想着楚儿父亲生前跟町父交好,哪怕町父不想让楚儿进町家的门,也不至于会害了他。”

白氏宽慰黎母,“也不过就是场面上的随口一说,町父许不会将这事搁在心里呢。”

黎母姑且这么信了,谁知道事后町父怕町沙对黎楚念念不忘耽误学业,不仅将这事搁在了心里,他还真就给黎楚说了门亲。

町父从黎府出来后就没回家,昨日他盘了个医馆,对方急于出手要他今天亲自去谈。临走前交代町母,“回去若是町沙问起,你就说黎楚一切都挺好的,跟黎母谈的也挺顺利,至于其他的一句也别多说。”

町母点头,“好,我知道了。”府里一切大小事情几乎都是町父说的算,所以这娘俩都怕他。町沙受母亲的影响,对町父的决定极少敢反抗,几乎是她爹说啥,她跟她娘就照着做啥。

町父今日要买下的医馆叫做保合堂,在大街小巷口碑都不错,老东家安大夫也是他们都认识的人,若不是安大夫急着去照顾儿子,也不至于将一手经营大半辈子的医馆出手。

安大夫见着町父后笑着说,“不舍得又能怎么样,医馆再怎么说都是死的,儿子可是活生生的。”

安家公子是安大夫一人又当娘又当爹拉扯大的,莫说一个医馆,儿子就是要她的命她也舍得给。再说了,安大夫去了临县手里有钱,也可以再盘个小医馆下来继续她的老本行。

学徒小亚将账本拿给町父看,安大夫说,“这里地势好,你买下后无论用来做什么都方便。”

町父笑着低头随意翻看手里的账本,嘴上说着,“不改,依旧做医馆,我娘家本就行医,我对这些生意还是略懂一二,您走了后,我再请位大夫过来坐诊。”

说话不耽误看账本,町父不过草草翻看几页就发现一个问题。安大夫太过于心善,有不少人的药钱是拖欠赊账的,这笔笔红字看的町父眉头直皱。

这医馆日后他买下来,绝不允许有赊账的事情。开医馆又不是行善,若是人人都来赊欠,那他还做个什么生意,改成救济得了。

安大夫一看町父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都是街坊邻居的,这些年彼此也都帮衬不少。你且放心,我都同他们说好了,欠下的钱全当还了往日情意,不要了,以后你开医馆尽管立你的规矩就是。”

“您就是心善。”町父心里放心,脸上重新露出笑意。

安大夫想起什么,指着账本上的一个名字跟町父说道:“我倒是有件事情要麻烦您一下。这人叫沈衍,她娘跟我是旧交情,这孩子也命苦,家里有个生病的妹妹要常年迟早。我给她留了几天的药,权当我买下来送她的了,她若是明日过来,您就替我交给她吧。”

町父低头一看,好家伙,这细细数来就数沈衍欠下的债次数最多。

安大夫年纪大了,心有软,便将沈衍的事情跟町父说了一番。町父听的直撇嘴,心道这人蠢笨的很,若是他,一开始就不会多管闲事捡个妹妹,既多了个拖油瓶又害了自己。

这世上那么些人,每个人都不一样,你不屑的事情,难保别人不会去做。

安大夫叹息一声,说:“就苦了沈衍了,都二十岁了至今也没个夫郎,不知道她娘泉下有知会不会念叨。”她转念一想又自我安慰似的笑了,“不过听不见也好,若是日后娶个公老虎,两人也吵不起来。”

安大夫无心的一句话,却被町父听进了耳朵了。他眼睛一转,忽然对沈衍来了兴趣。

沈家这孩子,脾气好性子好,除了家穷跟听不见外几乎没有别的不好。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缺钱。

町父想,以黎楚的脾气,嫁给个聋子也未免不是好事。他心思活络起来,就等明日沈衍过来拿药了。

晌午前才刚到家的沈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人给惦记上了。她回来的时候,青盛早已起床,将家里打扫一遍,沈衍昨日里换下的脏衣服也被她一并给洗了。

做完这些后,青盛趁着煮饭的间隙就坐在桌旁看了会儿书等沈衍回来。

“阿姐。”青盛听见开门的动静,放下书出去。她今日脸色瞧着比昨天好了许多,说话虽然还是有气无力,可总算不是一开口就咳嗽了。

“药拿来了,我给你先煎上,饭后吃。”沈衍忙活着去灶房拿药罐,青盛跟过去,伸手将药拿过来,看着她说道:“你去睡一会儿,我自己来。”

沈衍的确累,经不住青盛劝,被她推进屋里小憩一会儿。半睡半醒间沈衍还在想,安大夫走了,往后这药钱怕是不好赊账啊。都怪家里没钱,若是有钱她就带青盛去省城里瞧病。

可不管家里多难,没钱吃药这事沈衍却没对青盛说,她想着自己明天去医馆再试试,万一新东家是个好说话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