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儿卖女,真到了灾难也是寻常事情。
可河伯娶妻就不同了,家里日子只要不难熬,谁不希望家里人口多一些,女娃也是当娘身上掉的肉,所以这些看热闹的人里就有忍不住嘀咕骂冷氏和梅宽心思歹毒了。
再者,梅家老大在村子里人情很不错,就算是在背地里也要说一句老大仁义的话来,所以梅山这话说出口后,就有人扬声骂了句:“虎毒不食子呢,心太狠了。”
有人开口,就有人接茬,一唱一和几乎就是明着骂冷氏了。
冷氏这会儿扬起手抽了梅山,梅山只是跪着不说话。
梅若雪过来扶着陈氏,发现陈氏也看着被打的梅山,忍不住微微皱眉,扬声:“今年就是我家若晴了,倒霉不倒霉也是命,上一次梅宽没摔死若晴,这一次若晴就算是死也是为了你们所有人死的,明年,家家户户有女娃的都盘算好了吧!”
撂下这么一句话,梅若雪上前要关门。
梅宽心有不甘还要说话,平安却不给机会了,手里的石子再次飞出,众人没看到平安出手,只见到梅宽竟猛然的跪在了梅若雪家的大门前。
梅若雪眼皮儿都没动一下,咣当一声关了大门,隔了外面的热闹,院子里就安静下来了。
“若雪,跟娘进屋来。”陈氏转过身,要不是她衣襟都在颤,根本看不出此时她是又怕又气。
梅若雪看了眼平安,这才跟着陈氏进屋。
平安偏头看看杏树上金黄的杏子,拿了个篮子过来纵身上了杏树,一颗一颗熟好了的杏子小心翼翼的放进篮子里。
大门外哭嚎连天,平安皱着眉头看了眼,他不认识赵氏,所以赵氏鬼哭狼嚎的模样只觉得厌烦,许多妇女骂骂咧咧的跟在梅家人后面,一路往桥那边儿走去了。
摘了快一小篮子杏子了,梅若雪才从屋里出来,平安纵身下了树,提着篮子到井台旁边打水,杏子放在木桶里折射着阳光,煞是好看。
梅若雪拿了个杏子掰开,取出来杏仁放在一旁,杏肉丢进嘴里:“你回来的真快,事情怎么样了?”
“辣椒送去了食府那边儿,交给了老刘头。”平安仔细的洗着杏子,也没抬头:“若晴是怎么回事?”
“我想要把龙梁河拿到手里,就用若晴做了个交换。”梅若雪话还没说完,就见平安手里的原本好好的杏子瞬间就捏了个稀碎,里面的杏仁都被捏碎了,止不住嘴角一抽。
平安把手洗干净,缓缓站起身看着梅若雪,就那么看着她,而后轻叹:“残害手足的事情,你不会做的。”
梅若雪看到平安眼里的失望,心里来了气:“我做了又能怎么样?”
“保重。”平安说着就往大门口走去。
梅若雪气得跺脚:“平安!你敢踏出这个家门半步!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说完,转身就走。
她认为平安应该很了解自己了,结果说的都是什么话?凭什么他会失望?这一趟出门难道脑子放在泯水里泡过了吗?
梅若雪去了后面倒座,原本干活的工匠们发现有人闹事,早就准备好随时冲出去护主了,毕竟龙爷交代过了,以后梅若雪就是他们的小主子,再说了,这些天在梅家干活,虽然说累得狠了一些,可架不住吃得好啊,一天天吃的他们都不想再回去永固县了。
这会儿见梅若雪回来了,几个工匠立刻若无其事的忙着各自的事情,瓦工好的在铺墨窑里的青砖,木工好的再给倒座打一些架子。
这些架子是梅若雪订好了的款式,倒座单独空出来一间屋都是放这样的架子的,靠墙的位置还有草药柜。
阿大见梅若雪脸色不好,琢磨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个话题过来:“梅姑娘,看这倒座的架势以后要用来配药吧?”
“嗯。”梅若雪不想说话。
“你看着黏土不错,黏土的好处可不少的,可以烧瓦,也可以做瓶瓶罐罐的,这些东西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火窑就成,自己家用是足够的。”阿大说着还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这地方就行的。”
梅若雪原本没在意,听到阿大的话才抬起头打量了一眼阿大:“你会烧陶?”
“哎哎哎,会的,会的。”阿大立刻点头犹如捣蒜一般。
梅若雪想了想又问:“会烧瓷吗?”
阿大犹豫了一下才说:“咱们这边没有烧瓷的土,这黏土虽说不错,可烧瓷却是不行的,杂质多,不够细腻的瓷器还不如陶器好。”
梅若雪看阿大手里的那一小把黏土,她对烧瓷或烧陶都没什么研究,但阿大是个会的,她也的确需要这么个人。
“阿大家里还有什么人?”梅若雪问。
阿大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跑腿子一个,不瞒梅姑娘说,我是龙爷的人,上次梅姑娘去城隍庙的时候,我就在庙外面。”
梅若雪并没有觉得多意外,而是问了句:“龙爷和程子良很熟吗?”
阿大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你们几个都是龙爷的人吧?”梅若雪看了眼外面忙活着的人,问阿大。
阿大点头:“都是,我们兄弟几个都算是手艺人,在永固县里的时候也会给人家做工换吃喝的,实不相瞒,梅姑娘这里的活儿要做完了,我们嘴也吃馋了,想着看看家里有啥能干的活,我们都留下做下人都成。”
这话中了梅若雪的下怀。
她也觉得家里得有几个看家护院的人才稳妥,食府开起来后,她也忙得很,往来去永固县的次数就更多了,家里放陈氏一个人不放心,自己总出去走动也得小心为上,有平安在不觉得,如今平安走了,她必须要保证一家人的安全。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阿大真愿意?”
“愿意,愿意。”阿大立刻说。
梅若雪拍了拍手:“好,那我就舍了脸和龙爷要人,你在这边也不用做别的,会烧陶器就太好了,除了吃喝之外,我以后会给你一两银子的月钱。”
“不要钱,不要钱。”阿大摇头犹如拨浪鼓:“我就求一天三顿饭。”
梅若雪抬手止住了阿大的话:“这不行,我要留你下来,那是有说法的,居家过日子也不能没有了规矩,交给你的事情做得好,还额外有赏钱,同样你要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小错扣银子,大错的话,那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
阿大听梅若雪这么说,阿大也明白没规矩不成方圆,憨笑着捏了捏衣襟:“那我就舍个脸,梅姑娘还需要人的话,你瞅瞅我外面的几个兄弟行不行?”
梅若雪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说再等等看看。
阿大道谢就要出去做活,梅若雪问了句:“阿大,你们几个水性如何?”
“老六水性好的很。”阿大眼底透出一抹光来:“我去给小姐把人叫过来吧。”
梅若雪点头。
很快,瘦小的老六就过来了,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外。
梅若雪打量着老六,黑铁蛋一般的颜色和身材,长相普通到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到,虽说身材矮小,但手臂长得很特别,垂下来几乎要到膝盖了。
“你水性有多好?”梅若雪问。
老六想了想:“我是从泯水游过来的,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听着很厉害啊,可梅若雪都不知道泯水到底多宽,所以她说:“去龙梁河抓点儿鱼虾回来吧,晚上加餐。”
“成。”老六扭头就走,到外面拎着个不小的篓子就出门了。
梅若雪也没嘱咐他避着点儿人,毕竟要留下来的人,除了有特长之外,必须要有脑子才行。
收拾屋子的心情也没多少了,梅若雪坐在门口的木头墩上发呆,她很难过,因为平安。
一双白底黑鞋出现在眼前,梅若雪微微皱眉。
“这是给你带回来的。”平安的声音传来,一直发簪就递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