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山林一时之间安静得只剩下鸟的声音,赶来的大人手里的刀和锄头都还下意识地举着,站在那里仿佛是被定住了一样,就这么震惊地看着前方的祝安安。
不管是那浑身的血,还是手里的匕首,亦或者那看过来的幽幽眼神,都让人有一种,下一秒那匕首就要抹在自己脖子上的错觉。
吱吱几声鸟叫声过去,寂静的氛围被三五个躲在树后的小孩打破。
之前没有跑下去又被吓破了胆的小孩在看到大人来后,瞬间哇地一下哭了出来,几道哭声震耳欲聋撕心裂肺,同时也把镇住的人们喊回了声。
许兰英吞了吞口水,把下意识举起的锄头缓缓放下,然后轻咳了一声,才张嘴问道:“安、安丫头,你没事吧?伤到哪里没有?”
祝安安不着痕迹地把匕首往身后藏了藏,摇了摇头说道:“没怎么伤到,这血都是野猪的。”
结果摇的那一下头,牵扯到了额头上的伤口,祝安安‘嘶’了一声。
她怀里还在抽泣的小石头宛如惊弓之鸟,抬起湿漉漉的一双眼睛:“姐、嗝、姐姐痛、嗝痛痛了吗?哪、哪里痛?”
一着急,眼泪珠子又扑哧扑哧地往下掉,他也没哭出声,但那眼泪就跟没个阀门一样,整个前胸都被打湿了,衣服上还有一些从祝安安身上沾来的血,湿漉漉一片,看着可怜兮兮的。
祝安安抬手拍了拍小石头后背,安抚道:“姐姐不痛了,别哭。”
小石头没信,继续抽泣。
前方,听闻消息赶来的人越来越多,一听小孩子在山上遭遇了野猪,没看到自家小孩身影的大人都跟着着急,一着急全都一窝蜂地跑了上来。
然后便又是一大堆吸凉气的声音,外加上上山时喊自家小孩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场面混乱不堪。
许兰英已经彻底缓过了神,跟几个婶子上前就要扶祝安安起来。
祝安安这个时候才发现,她脚也有点痛,不是很严重,她心里有数,估计是在踹野猪的时候震到了。
许兰英脸上表情很复杂,震惊于这么瘦小的丫头居然能杀死一头野猪,又心疼小姑娘搞成这个样子。
许兰英也不嫌祝安安身上都是血,架着人胳膊:“安丫头你这,还能不能走啊?不能动的话,我背你下去,去张叔那给你看看,你这脑袋也是,还没长好呢,这又撞到了。”
祝安安裤子被小石头拽着,两个胳膊被婶子架着,整个人有点动弹不得,“没事的婶儿,我刚刚就是有点脱力,现在已经好多了,我自己能走。”
许兰英不放心,盯着人看:“这小丫头可别逞强啊。”
祝安安张嘴想说自己真的不严重,只是看着唬人而已,结果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前方忽然响起的一道嘹亮哭声打断了。
在别的地方挖野菜的祝然然在看到大家都往山上跑,她也跟着跑了上来,原本那点凑热闹的心态,看清楚中间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居然是自己姐姐后,小姑娘一下就绷不住了,姐姐曾经躺在病床上了无声息的样子再一次浮现在她的脑海。
祝然然像个小炮弹一样,一边冲过来一边哇哇大哭,“哇哇哇呜呜呜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这下祝安安不紧裤腿被拽住,上衣也被拽住了。
祝安安解释:“没事,都是野猪的。”
哇哇大哭的祝然然听自己姐姐声音没有那么虚弱,哭声止住了一点,眼神上下打量着祝安安,跟之前小石头拿手摸来摸去差不多,怕自己姐姐身上有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伤。
许兰英拉了拉俩小孩:“快别哭了,先带安丫头去张叔那看看,这头肯定得处理一下。”
俩小孩只是被吓住了,但都很听话懂事地松开了手里的衣服裤子,像个小尾巴虫一样紧紧跟在祝安安身后。
许兰英搀着祝安安穿过人群时,四周响起七嘴八舌的声音……
“安丫头,脚真没事儿啊?”
“我的天,这头撞得,得去医院才行吧?”
……
说话声太多,能听清的祝安安都回了,离人群越来越远时,依稀好像还听到一句感慨,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这回真是多亏有安丫头了。”
大队长梁文石声音也随之响起:“都别愣着了,赶紧收拾收拾!”
野猪需要人抬下去,四处的血也需要处理,不然这种半山腰人来人往的地方,吸引来野兽那可就不好了。
山下,几个婶子和祝安安姐弟三人很快就到了张大爷家里。
老远看到一个血人朝这边走来的张大爷惊呼:“我的乖乖,咋弄的啊这是?!”
不用上工的张大爷不知道大队里刚刚发生的大事。
许兰英风风火火地替祝安安先回答了:“打野猪弄的,叔你给安丫头好好检查检查,除了头上这伤,别的地方还伤着没有?我怕她一个小丫头心里没个数。”
张大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一样的表情:“打野猪?安丫头一个人打的啊?”
许兰英旁边的王婶儿接话:“可不是,胆子真是大啊。”
话题中心人物祝安安摸了摸鼻子,“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
一路上早就已经问清楚当时是个什么情况的许兰英看了看紧紧贴着祝安安的小石头,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当时那个情况确实是没办法,安丫头不冲上去,小石头估计就没了。
还有秦家那俩小孩,刚刚都没注意,秦家妹子也不知道上山了没有?那俩小孩估计也吓坏了。
许兰英那作为妇女主任下意识操心的劲上来时,张大爷已经在检查祝安安身上的伤了,确实是除了脑袋以外,别的都没大事。
张大爷捣鼓着药:“我先给包上,有空还是去医院看看,当心别留疤了。”
伤在额头,小姑娘家家的留个疤可就不好看了。
祝安安倒是没这方面的担忧,其实要不是许婶儿她们搀着她来,她都想自己回家处理了。
想是这么想,面上还是领下了张大爷的好心叮嘱。
在张大爷家待的时间不短,祝安安她们一行人离开后,回来刚好遇到了山上的人下山。
虽然那个现场被弄得乱七八糟,野猪血甩得到处都是,但是上山的人也多,你一铲我一铲的,很快就处理完了,野猪也被抬下了山。
迎面遇上后,大队长梁文石叫住人:“安丫头没什么事吧?”
祝安安点头:“没事的叔。”
梁文石又说道:“那行,你回去收拾收拾再过来,一会儿把野猪分了。”
祝安安:“行呢。”
祝安安谢过一路送她去张大爷那儿的几个婶子后,一手牵着一个小孩往家走去。
野猪虽然是她打的,但是这么多人看到了,自然不可能她一个人独吞。
现在的风气就是这样,你要是在山里自己打了猎物,悄悄收起来就算了。
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都看着,要是再自己收着,那就是薅公家羊毛,毕竟在明面上来说,山里的所有资产都是集体的。
祝安安对于要把野猪分的这个情况,也没有什么异议。
当务之急是先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烧水好好洗个澡,这一身血黏黏糊糊的,她快被熏吐了。
小石头身上没她那么多,但也到处都是。
等她们收拾完出来,下午都快上工了。
大队长家附近的大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祝安安牵着俩小孩还没走近呢,就有人朝着她们招手:“安丫头来了呀,来来来!到这边来!”
祝安安走过去,又听那婶子说:“就等你来了呢。”
祝安安看了一眼最前面的大队长等人,问身边的婶子:“怎么个分法呀?”
那婶子自然不知道。
这时,梁文石咳了一声,发话了:“好了,别吵吵了,分完赶紧上工去。”
“这野猪,是安丫头打的,前面什么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是说拿命博来的也不为过,所以队里做主先分安丫头三十斤,后面剩下的大家再按人头算,有意见吗?”
这个分法,似乎大家早就已经预料到了。
纷纷在那附和……
“没意见!”
“这是安丫头该得的。”
“我家也没意见。”
梁文石扫了人群一眼:“行,都没意见就这么分,安丫头你上来,看看想要哪个位置?”
祝安安愣了一下,这分法其实也在她意料之中,她估摸着自己能分到的确实会比别人家要多一些。
不过她以为也就十几二十斤的样子,没想到居然给了三十斤,要知道清塘大队一百来户人呢,有些家里可能一斤都分不到。
祝安安不知道,许兰英回家后还建议大队长分给她五十斤呢,不过最后觉得拿五十斤太扎眼了,折中一下就变成了三十斤。
确实是自己应得的,祝安安也没客气,选了一点五花肉和前排肉以及排骨。
再加上她老房子里的小猪仔,一下喜提了一百多斤肉,高兴得都快忘了当时大野猪倒下时,那迟来的后怕。
祝安安抱着肉就没办法牵小孩了。
小石头和祝然然俩人跟在后面,开心是开心的,但是没有到狂喜的程度。
这要是搁在以前,家里突然多了这么些肉,俩小孩早就开心地恨不得蹦房顶上了。
但是之前自己姐姐那浑身是血的模样,在俩小孩脑海里挥散不去。
尤其是小石头,这肉怎么来的,没有人比他更印象深刻了。
祝安安低头看了两人一眼,看来还是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