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止清塘大队,这一带民风都挺彪悍。
不管是大婶子还是老太太,遇到矛盾讲究的都是谁比谁嗓门大,吵不过就上手撕吧,再比比谁头发多。
所以像祝安安这种一言不可就晕倒的情况,在俩小孩的认知里是第一次见,偏偏好像特别有用。
其他乡亲也只是单纯地以为小丫头真的被气倒了。
于是,祝安安在一众婶子的关心下,领着五个鸡蛋的战绩牵着弟弟妹妹回家了。
院门打开,祝安安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自己即将要开始新生活的地方,虽然原身记忆无比清晰,但亲眼所见还是不一样的。
这房子虽然放在现代不算什么,但是搁在什么都没发展起来的七二年,那是顶顶好了。
前院子挺大,种了一些菜,角落里还有围起来的两只老母鸡。
穿过院子进门便是吃饭的地方,还放了一些日常用品,算是集客厅餐厅为一体了,左边就是厨房。
右边是四个房间,原身爹娘一间,其他房间是留给三个孩子的。
建这个房子的时候,伍蝶刚刚怀上祝无恙,所以原本想修三间的,最后又多加了一间。
祝安安打量到一半的目光被祝然然打断:“姐你饿不饿?累不累?要不要回房间躺会儿?”
“等我把地扫了,给你煮个红薯粥吧?”
“你先睡会儿吧,好了我喊你。”
小姑娘已经没了在医院时的忐忑不安,小脸这会儿还挺高兴,风风火火的,仿佛祝安安才是妹妹一般地安排着。
祝无恙也挺高兴地跟着举起小手:“我可以烧火,喂鸡。”
“姐姐去睡觉~”
祝安安看着两个瘦弱的小不点,有种自己在压榨童工的罪恶感。
但她确实需要自己单独一个人研究一下老房子的问题,索性顺从地进屋躺下了,等门关上,祝安安又坐了起来。
跟昨天梦里的模糊不同,祝安安这会儿只要意识集中就能无比清晰的地看到老房子的内部。
想了想,祝安安念头一动。
今天上午在被子底下突然出现的相框,此时又到了她的手里。
她默念着放回去相框又消失了。
看到这里祝安安又一个想法闪过,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出现在了老房子里。
跟昨晚做梦时意识游荡在空中的时候不一样,这会儿的祝安安分明感觉自己脚下踩得很踏实。
她就是凭空出现在了这个前世生活了二十来年的地方。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老房子跟她一起来了。
祝安安来来回回反复测验了好几遍。
得出了结论,她可以把外面的东西放进来,也可以把房子的东西拿出去,甚至她整个人都可以进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别人进来。
搞清楚问题后,祝安安回到了她现在的房间坐在床上沉思。
其实她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的,自己穿过来之前明明没有睡在老房子里,她当时是待在她工作诊所旁边的一个出租屋内。
如果说穿的时候随身带着房子,按常理来说也应该是带那间出租房。
可现在却是把隔了几公里外的老房子带过来了。
其实爷爷奶奶去世后,祝安安并没有搬家,一直在老房子里住,到了大学毕业甚至工作。
意外发生在她工作的第二年,她同楼层的对门相处了十几年的邻居老夫妻,被他们儿子接去养老了,房子租给了一个年轻的女孩。
平时上下班遇到她们还能彼此打个招呼。
但就在一个很平平无奇的早上,天还没有亮,祝安安就被人叫醒了。
外面围了好些同楼层的大爷大妈以及警察,楼道口拉了警戒线。
祝安安这才了解到她对门的女孩昨天晚上被杀了,是楼下的大爷早起锻炼时发现有血滴了下去才跑上来看。
同时那大爷告诉她,他上来的时候对门的房门大开着,而她的房门也并没有关,而是虚掩着一条缝。
经过警察检查,发现上面也有撬锁的痕迹。
明明是一个夏天的早上,祝安安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睡觉前是反锁了的。
房门被撬开了说明凶手当时是想进来的,但是为什么后来转头又走了?
大家都把这归结于她当时运气好,可能是人当时撬开锁后又临时反悔了。祝安安对着说法保持怀疑态度,对门的女孩死状很惨,可见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知道这楼只住了她们两个单身女孩,那必然也是提前踩过点。
只是这个问题祝安安一直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后来凶手虽然抓住了,但是人在抓捕过程中,拒不受捕,剧烈反抗受了很严重的伤没救过来。
在那以后,祝安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自己一个人住。
楼上楼下也有好多人搬走,祝安安也跑去跟朋友合租了一间小房子。
平时白天休息的时候偶尔会来老房子这边待一待,但基本都是天还没黑就走了。
想到这些,祝安安又闪进老房子里看了看,因为她每次待的时间都不长,所以里面剩下的吃的也不算多。
肉食只有一些,都是能放时间久的腊鱼腊肉腊肠之类的东西。
好些都是爷爷奶奶还在世的朋友送的。
米面油倒是还剩很多,可以悄咪咪拿出来改善一下几人的伙食。
其余就只剩下一些零食,速冻食品。
虽然少,但是祝安安也很开心了。
最开心的还是老房子里的点点滴滴。
要说她穿过来时心里最大的不舍就是这老房子了。
现在这唯一的不舍也跟来了。
祝安安开心的想找个病人扎两针,可惜没人给她扎。
这时,还待在老房子里的祝安安耳朵微动,清晰地听到了外面大门口有动静。
祝安安闪身出来,打开门就看到了俩小孩趴在门口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门一打开直接把小崽子们吓得像两只受了惊的兔子。
祝然然拍拍自己的小胸脯:“姐,你醒了呀。”
“我跟石头还商量着要不要叫你呢,粥煮好了,你快来吃。”
旁边小石头也扬着个小脸,萌哒哒地牵着祝安安的手,拉着人往外走。
祝安安心里触动了一下,尤其是看到干干净净的房间,以及桌子上那一碗粥的时候。
这会儿其实压根不是饭点,小孩儿只是心疼她这个姐姐受了罪,想让人多吃点补补。
祝安安又拿了两个碗来把粥分成了三份,一人一碗递了过去。
结果俩小孩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我不饿,姐你自己吃。”
“我也不饿,都给姐姐吃。”
虽然两人话都是这么说,但祝安安分明看到了人咽口水的动作。
这两天她住在医院,俩小孩儿都是在大队长家吃的,这个年代谁家都不富裕。
懂事的人都不会在饭点去串门,这俩小孩在人家家里估计也压根没敢多吃啥。
祝安安努力板起脸:“赶紧吃了。”
看俩小孩小心谨慎的模样,祝安安在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放柔。
“别担心,粮食够吃的,只要姐姐还在,总不会让你们饿着的。”
确实有点担心姐姐养不起他们俩的小崽子们端起碗小口小口地喝着。
吃完饭,都不用祝安安动手,俩小孩儿无比利索地收拾起了碗筷。
祝安安想插手还被人推了出来。
在他们眼里,她现在可能是个瓷娃娃。
没有办法,祝安安只能四处转转检查一下家里的余粮。
地窖里还有好些红薯土豆干玉米,都是粗粮。被锁起来的缸子里米面倒是有一点点,但是都不多,估计就够三人吃个两三顿。
这年代细粮精贵,城里人能顿顿吃的都少,何况是他们这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钱的乡下。
……
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这个时候没啥娱乐活动,小孩儿吃完晚饭收拾完就躺下了。
祝安安睡不着,点个煤油灯从粮食柜里拿了一点花生,一点玉米面,想了想又从老房子里拿了几颗拆掉了包装的水果硬糖。
然后关上门借着月色,祝安安抄小路去了大队长家。
记忆里,大队长夫妻俩睡得没那么早,因为以前老太太也带着原身在晚上去找过两次大队长。
果不其然,等祝安安一走近,大队长家窗户里面还闪着微微亮光。
祝安安轻轻敲了一下院门。
下一秒便响起许婶儿的大嗓门:“谁啊?”
“许婶儿,是我,安安。”
院门从里面打开,许婶儿哎呦一声。
“你怎么不在家好好休息,这么晚有啥事儿啊?”
祝安安笑得乖巧:“这两天睡太多了,这会儿不咋睡得着。”
然后把手里的袋子和糖递给许婶儿。
“这两天麻烦婶儿了,一点小东西给家里小孩甜甜嘴。”
许婶儿没想到人是来感谢她的,还以为有啥困难要找她们。一个没设防的东西就落在了她的怀里。
反应过来的许婶儿把东西拿着往前一递:“给我家那几个皮猴子吃都糟蹋了,拿回去给小然小石头,那俩孩子这几天焉巴巴的。”
祝安安实在不擅长这种撕吧戏份。
眼看着东西要落入她怀里,祝安安扭头就走:“他俩留得有,两个孩子还在家呢,我不太放心,许婶儿,我先回去了。”
话音飘荡在空中。
许婶儿往前追了两步没有追上,她拍了拍自己大腿,“唉!!你这孩子跑那么快干什么,当心点儿。”
说完又觉得欣慰,能跑这么快,看来伤没什么大碍了。
许婶儿拿着东西回家。
房间里梁大队长在煤油灯下写东西,听到动静回头:“外面谁呀?”
许兰英把东西往梁大队长那边递了递:“祝家那大丫头,送了这么些东西来,估计是念着这两天她家两个崽子在我们这吃了两口饭。”
“都给还回来了,还多了些花生,糖。”
梁大队长放下笔,老干部做派地点点头:“那丫头这两天看着倒是沉稳了不少。”
许兰英一边放东西一边接话茬:“是长大了点,现在看着有个大人样了。”
“也是可怜,她自己不立起来下面那两个小的估计都得跟着遭罪。”
梁大队长点头:“说的是。”
这么说着,夫妻俩倒是想起了祝家那大丫头以前的模样。
话不多也很能干,一个成年男人一天十个公分,那丫头就能拿八九个。
但不管从神态还是眼神来看,都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有时候跟在老太太后面看着倒也乖巧,就是把不住事儿。
这两天确实看着是不太一样了。
想到这些,许婶儿还叹了口气。
上面没了大家长,可不就得被迫长大吗?!
祝安安沿着小路快步回家,不知道大队长夫妻俩已经给她这两天的变化想到了一个完美的理由。
回到家后,祝安安轻轻推开了两个小崽子的房间。
以前老太太还在的时候,小石头三岁之前都是跟老太太一起睡。
祝安安和祝然然都有自己的房间。
小石头大了点后,就跟着祝然然一起睡了。
房间里两个小崽子盖着一床大被子,一人占了一头。小石头双手举过头顶,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跟个小猪仔一样。
祝安安看着发笑。
然后把手里两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两个人的枕头旁,里面一人装了几颗水果硬糖。
这俩小孩确实懂事的让人心疼,这两天估计没少担惊受怕。
如果一起床就有小惊喜的话,应该能开心挺久的。
祝安安关上门出去后,念头一动又从老房子里割了一小块腊肉放在她们做饭常用的柜子里。
虽然才来了两天,但是这清汤寡水的饭她真的快吃不下去了。
反正家里只有两个小孩子,解释起来也容易。明天再跟他们说,是从别人家那里换来的。
在乡下互相换东西是常有的事,虽然肉稀奇,但拿出足够多的东西也不是换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