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林晚家的水果店一直营业到夜里八点,收工后,小小的林晚就站在店外等候爸爸,尚还年轻力壮的爸爸关闭店里所有的灯后出来,麻利地拉上卷闸门,那一刻,林晚仿佛又回想起弥留之际苍老的爸爸,抓着她的手说:“抱歉,爸爸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往后的路,你一个人要坚强。”

是的,林晚六十岁那年,先送走了妈妈,而后又和爸爸二人生活过一阵,但没几个月,爸爸也去陪妈妈了。

今天是她重生的第二天,直到现在还是很感慨。

“好了,咱们回家吧。”林兆峰推起自己的大自行车,在爸爸的帮助下林晚才得以顺利坐上后座,接着,父女二人启程回家,一路上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小小的宁安市缓步跟随时代的进程发展。

到家时,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餐,备好了全家人的碗筷。

晚餐有林晚最爱的红烧鱼,她迫不及待去洗手来吃饭,有些小细节郑美洁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要知道这孩子之前每次吃饭都得大人提醒洗手,现在真的懂事长大不少。

“对了,老婆,你知道吗,今天店里生意特别好。”林兆峰吃着饭说。

“是吗。”郑美洁笑得很开心。

林兆峰继续又说:“因为有个好的小推销员,一直在卖力吆喝呢。”

郑美洁意会后看向林晚,眼里有欣慰也有不可思议,“我们小晚都这么懂事了呢。”

“还有啊,她说明天跟你去舞蹈房呢。”林兆峰说。

“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啊?”郑美洁坏笑着问林晚。

林晚咧嘴一笑,嘟哝道:“不是说那里有很多会跳舞的叔叔阿姨嘛,我想去玩。”

“那之前叫你去你都不去呢。”

“突然想去了。”林晚吃完放下碗,笨手笨脚从椅子上下来,“我要去洗澡了。”

自己去阳台收衣服,自己拿好衣服进去浴室洗澡,自己收拾好出来,俨然就是个小大人。

吃完饭的夫妻俩又忍不住琢磨起来。

“你说,小晚这变化是不是太快了些。”

“不会吧,没有啊,孩子长大了有点变化是正常的。”

郑美洁还是有些不安,“你说,会不会和上次安安他们过来有关啊。”

林兆峰摇摇头,坚决否认,“不会吧,小晚才五岁,哪里会琢磨那么多东西。”

爸妈说这些话时,林晚就在房间里,听得一清二楚,毕竟他们声音也不小,可能把她当小孩,以为她听不懂,不记事。

安安是小林晚三个月的表妹,从小学习成绩优异,和林晚爸妈放养式教育相比,实为严苛,因此,从小这个表妹都比她优秀,处处压她一头,每次来他们家,舅妈都会大肆炫耀比较两个孩子,林晚才不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去改变自己,她只不过是因为已经碌碌平庸活了一世,不想再重蹈覆辙。

看来,爸妈还是觉得她的变化有些大,明明林晚已经在努力学做一个小孩,但是真的让她完完全全变成五岁小孩的模样,这有点难,心理上也不允许,让她这一把年纪的人24小时装五岁,那和装疯卖傻有什么区别。

算了,以后多多注意就是了,再长大些就好了吧。

林晚坐在桌子前,翻开日记本的下一页,拿起笔写下:

1990年3月10日,周六,天气多云。

今天去了爸爸店里帮忙,帮着卖了很多,爸爸很开心,我也很开心。也遇到了素素阿姨,看到她被一个不算年轻的男人纠缠,我上前去帮了她,索性成功帮她解了围。

素素阿姨请我吃了汉堡,还有鸡块,我们像朋友一样坐着说话聊天,我也是第一次得知,原来素素阿姨的家庭情况,很心疼,更加想要好好守护她,但是现在的我还太小了,能做的也很少,总之,期待快些长大吧。

就这样平静地度过了一夜,到了第二天,周日。

林晚早早起床来,一个人将柜子里的衣服几乎全都翻了出来,不是觉得土的掉渣就是觉得幼稚到极点,天啊,她当年怎么会喜欢穿这样的衣服。

果然不能用后来的想法看过去的审美,会窒息。

就这样,挑挑拣拣,林晚总算是从中挑了一套搭配起来还算不错的衣服,换上后来到镜子前,红色的小皮鞋往上是白衬衫配背带裙,还是显得幼稚,但没办法,脸长这样。

林晚就不那么高要求了,又站在镜子前给自己编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焕然一新,用一个具有时代感的词来形容就是“洋气”。

打扮收拾好后,这才心满意足从房间里出来,此时爸爸正在饭桌上吃早点,一会要赶着去开店,妈妈还在捞锅里的饺子,见到林晚不免大吃一惊。

“哎哟,我闺女今天真好看。”郑美洁端着饺子出来,满心欢喜。

林兆峰边吃边笑着附和:“那还不是看遗传了谁的美貌。”

一句话顺带连自己老婆也夸了,不愧是爸爸,林晚打心眼里佩服,该得和爸爸学学,怎么取得女人芳心吧?

郑美洁坐下来,将一碗饺子递到林晚跟前,一边盯着她的头发问:“是爸爸给你编的嘛?”

林兆峰一下愣住,抬头看,林晚赶紧笑着解释:“我自己编的,班里有女孩会这个,她教我的。”

“是这样啊,女孩子家就该这样,不要整天去□□啊上树啊,知道吗,到时候弄伤留疤就不好看了。”郑美洁叮嘱。

林晚听话地点点头:“我记住了。”

这些话即使妈妈不说,□□上树这些事,现在的她也是万万不会再干的。

早饭过后,林晚随妈妈一同下楼,郑美洁刚推来单车,林晚还没来得及上去,便被一个疾来的小身影拦住。

“里里。”林晚回头吃惊不已。

眼前的同龄小伙伴周里里生的一双浓眉大眼,发量多且黑,是让人羡慕的程度,可爱的像芭比娃娃似的。

“晚晚,去我家看电视吧,我爸昨天买了黑猫警长的碟片。”

看到周里里极为认真邀请她的模样,林晚真不忍心拒绝,但是这动画片,她着实没兴趣,早就不是看动画片的年纪。

紧接着郑美洁也附和一句:“小晚,要不你和里里去看电视?”

林晚果断地摇头:“我都答应妈妈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说完她转头看向周里里说:“里里,很抱歉,我今天要和妈妈去舞蹈房呢。”

话语一出,林晚便看到周里里脸上迅速闪现的失落表情,果然孩子的表情永远都是不会骗人的。

见状,林晚赶紧又说:“等我晚点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啊。”

“哇,真的嘛!”周里里一瞬间抬眼,眼睛里亮着光。

林晚:……(不愧是孩子)

“当然真的,我们拉钩。”林晚做出以前常和她做约定的动作,虽然幼稚,但有必要。

哄完小孩,林晚坐上妈妈的单车,一起出发前往舞蹈房。

因为林晚妈妈是市里少有的高材生,又是华都舞蹈学院毕业,刚返乡开设青年舞蹈班便反响热烈,这几年来也渐渐积攒了些名气,常年来报名的人都络绎不绝。

收费不高,时间自由,老师专业性强,是受欢迎一大特点。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于林晚最重要的是,素素阿姨今天就要来妈妈的舞蹈班报名,以后自己想要见到她,会更加容易了吧。

已经许多年没有再见过素素阿姨跳舞的模样,百转梦回,林晚依然念念不忘。

再次来到舞蹈房,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们到时,已经有学员提前早早来等候,林晚的小身板只好踮着脚用眼睛搜索,并没有找到素素阿姨。

她应该不会这么早到吧。

林晚心想。

妈妈要开始授课了,叫她在一旁看着,喜欢也可以跟着学,林晚表面上乖乖答应,可是看了不到一分钟便没了耐心,虽然那些跳舞的阿姨们,动作姿势也很不错,但在林晚心里,就是比不上素素阿姨。

默默从舞蹈房出来,林晚坐在外头走廊上的小凳子上,两只手托着腮静静发呆。

直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林晚听力很好,猛地抬头,看到前方的人不由呆滞住。

正朝这边走来的素素阿姨,又瘦又高,穿着白色的平底鞋,长至脚踝的白色长裙,米色的针织外套,绑着两只麻花辫,完全诠释了岁月静好的模样。

林晚还在呆滞间,柳素素已经看见了她,脸上立马绽放了温柔的笑容,既甜又柔,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漂亮姐姐,是让人能当场沦陷的程度。

林晚的心脏受到了强烈的冲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