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李氏傍晚时分回的村,一进村就发现别人看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劲,村长更是阴阴的盯了她几眼,才问:“李大嫂这是打哪儿回来啊?”
她心里打了个机灵,笑着说:“我刚去看了儿子才回来。您有什么事吗?”
“你去了两天一夜才回家,就没想过,家里还有一口人吗?”村长反问。
平李氏连忙说:“淑兰惹什么事了?我不是让她好好的歇着吗?”
“呵呵,好好歇,是不吃不喝吧?”有人心直口快的反问她。
平李氏这下子明白了,舒兰肯定是在村里说了什么,连忙装着委屈的模样说:“她不过是有点虚,养几天就行了,难不成我还得天天在家里侍候她?昨天是我和家云说好了去给他送东西的日子呢。家云在学里多辛苦,人都瘦了一大截。”
“那你就不晓得给她留点饭菜,成心想饿死她吗?你两天一夜不吃不喝吗?她还是个病人呢?真是恶毒。”姬正良立马跳出来骂道。
平李氏立马委屈的抹着眼泪,还愤愤的说:“我就知道你一直不死心呢,这会儿来指责我,是个什么意思?那是我儿媳妇们,我怎样照顾她,难不成还得和你说一声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姬正良居心不良。
姬正良冷着脸盯了她几眼,“你照顾你儿媳妇,说出去也不怕笑掉大家的大牙,你是如何照顾她的?是给她吃了,还是给她喝了?家里田是她在种,米粮却是你和你儿子收着,一出去几天不归家,家里半粒米都没给她留下,有你这样心黑的婆婆,还说什么照顾她。”
说着,姬正良又看了一眼大家,冲两个人说:“当一村的人都是傻子呢,大家可是长了眼的。”
姬正良这么一说,果然就有人跟着起哄,人群中有两个更是大力指责起平李氏来,说她成心饿死媳妇,任淑兰都半死不活了,也不请大夫来再给任淑兰看看,再吃几剂药养养什么的话。这两人就是姬正良挑拨起来的。在这两人的带动下,责骂平李氏的人就更加多了。
村里的人,他经过三个来月的了解,已经大体搞清楚哪些人眼皮子浅,哪些人没成算,哪些人阴毒,当然也还有心底善良的人。
平李氏一听坏了事,也不敢再和姬正良吵了。儿子已经交待过她,要好好对待任淑兰的,还说了别让村里人对自己起了疑心,不让村里人知道他们不想要任淑兰,还说任淑兰年轻能干,要让她多出几年力等等的话。
因此,平李氏又说:“哎哟,大家说的什么话啊,你们可冤枉我了,我给她留下了一锅粥的。”
“留一锅粥吃两天?就不知道那一锅有多少了?”有人嘀咕道。
总有人不是傻子,知道她是狡辨,非说自己留下了粥的,可任淑兰那个样子,象是得到了好好照顾的吗?就算她真的留下了一锅粥,任淑兰没吃饱也是事实啊。你平家又不缺这口粮食,非得要这样作贱人家,是什么意思,别人看不出来吗?
立马有人也都跟着附和,说:“就是,任氏一个健健壮壮的大姑娘,怎的到了你们家,就瘦得皮光骨,只剩半条命了。还不是你们不拿人家当人看了,只要人家干活,还饭不给吃饱,病了也不给吃药。”
其他几人嘴里没说平李氏,心里也都对她有了新印象,村子族长怕姬正良再闹,连忙说:“你还是请大夫过来给你儿媳妇好好瞧瞧,该吃药的也得吃药。就请前面常来给任氏娘看病的刘大夫来瞧。”
他这么说,一是怕姬正良再闹事,干脆趁此机会,把任淑兰治好再说。二来嘛,刘大夫常来村里给任淑兰的娘瞧病,医术人品都过得关,也算是看着任淑兰长大的人。
众人的指责令平李氏脸红一阵青一阵的,此刻村长发了话,她只得答应去请大夫来看任淑兰。
姬正良立马说:“我骑骡子去接刘大夫。”平李氏不好阻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走远了。
刘大夫来了,一见任淑兰,脸色都变了,说:“怎的到现在才叫我来看。这小媳妇儿身体向来健壮,一场小风寒不至于把人磨掉半条命啊。”说着,他怀疑的看了看平李氏,心里已经相信平李氏虐待任淑兰了。
众人都不好在外人面前说什么,都在心里说:“还不是给她婆婆饿的呗。”
大夫仔细把过脉后,叹气道:“糊涂,这孩子身体如此虚,再拖下去,只怕熬不了多久呢。”
要不是顾及着场面,他都要直说了平李氏虐待儿媳妇,没给饭儿媳妇吃。任淑兰这病,多半是饿出来的。他来之前,姬正良暗示过他,任淑兰被平李氏虐待,他还不太相信。
于是刘大夫,大手一挥开了十天的药,还说:“人损得太严重了,先吃着吧,吃完十天再看看。不然,年纪轻轻就坏了底子,以后可怎么办?”
平李氏连忙问:“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呵呵,舍不得银子就别看病了。”刘大夫冷笑道。
刘大夫先前已经被姬正良暗示过,这会儿又见了任淑兰的样子,自然明白了平李氏是怎样虐待儿媳妇的,要知道,他以前经常给任淑兰的娘亲瞧病的。他与任家关系不错,对任淑兰也很熟悉,见到现在的任淑兰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对平李氏也是非常不满的。
平李氏这会儿可不敢不拿药,只说:“哪里是我舍不得,还不是穷闹的。”
她这么说,别人也不好说什么,确实大家都穷,多的是因为穷而硬生生的病死的人。
村长家的发了话,说:“大夫,这十天的药得多少银子?”
“二两差不多了。”大夫答。
“二两?”平李氏尖叫道。其他的人也跟着吓了一跳,二两银子对大家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数目呢。棋台村多半人家,一年的收入还没有二两银子呢。
“怎么,二两嫌多?本来任家姑娘身体打小就健壮,一场小风寒是花不了几个钱的,可惜的是,这么多天过去了,缺吃少喝的,身体损了可不止一星半点,这回不好好的调养调养,以后再想养都养不回来了。我只开了十天的药,已经是最低量了。吃不吃在你。”大夫淡然道。
他也没有专门开些贵的药,只是舒兰这个身体是真的需要好好调养,要不是平李氏那样虐待儿媳妇,舒兰这个身体其实是非常健康的。他清楚任淑兰的身体,就是被饿的。说白了,多半是因为营养不良而造成的,他心里头对平李氏其实是非常讨厌的。
他对任家与平家的婚事也很清楚,实在没想到,这妇人会如此恶毒。
大夫已经准备走人了,平李氏百般纠结,就是不想拿银子出来,花二两银子给任淑兰瞧病,岂不是要她的命。二两银子都可以给儿子两三个月的花用了。
村长家的,和其他几个妇人也不好说什么,反正她们也不可能拿得出二两银子给任淑兰瞧病,也不敢多说什么,生怕平李氏找自己借钱。
舒兰心里冷笑了片刻,才幽幽的说:“婆婆,您没有银子不打紧,把我娘留下给我的那对双鱼镯子拿出来吧,那也值得二十两银子了。别说吃十天的药,就是吃十个月的药也差不多够了。”
任淑兰的娘有几样好首饰,可不是普通货色,早就被平李氏拿走了。趁这会儿,舒兰可得好好的和村里人说说了。其中最值银子的可能就是那对双鱼银镯子,银镯子花纹精细,上面刻的一对鱼也非常逼真,而且份量还重成色也好。
当年,淑兰的娘经常戴着这对镯子和一对梅花簪子,记得的人也不少。簪子一样手工精良,成色也非常好。可不象普通人头上的那种光光溜溜没有一点儿装饰的银簪子呢。
平李氏一惊,那镯子她早当了,当了十五两银子。这还不是死当,是活当。死当的话更值钱呢。她自己也不是不识货的人,自然明白这镯子不是普通货色。
见她不说话,舒兰又说:“是不是已经当了给云哥花用光了。那就把另外一对梅花簪子拿出来吧,那也是我娘留下来好的东西了,总也值五两银子。”
这下子,全部的人脸色都变了。敢情平李氏把儿媳妇的嫁妆全部捞在自己手里了,还百般刻薄儿媳妇,饭也不给吃,病也不给瞧,要吃药叫她拿出来,还不肯。就让淑兰说的,这也是二十两银子啊。二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些穷庄户人家来说,可是穷其一生也积蓄不下来呢。
大夫更是满脸的鄙视,转头对任淑兰说:“你娘的几样首饰,都不是普通货色,当年我还听你爹说过,那是你娘的娘,也就是你外祖母留下来的呢。”
平李氏连忙说:“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啊,那些好东西,我还不是怕你年轻不懂事,弄丢了,我给你放得好好的呢。”
“那还拿不拿药了,我也该走了。”刘大夫冷笑道。
当年平任两家的婚事,他是最知情的人。最开始两家的亲事根本就没有对村里人说清楚,但任淑兰的父母却私下底请了刘大夫当见证人,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说不清楚。刘大夫完全没想到,任家双亲一去,平李氏居然如此虐待任淑兰。
“拿,怎么不拿啊。就是我要儿子节衣缩食也得给儿媳妇瞧病啊。”平李氏恨得心在滴血,却不得不回屋去开锁拿了二两银子来给大夫。
大夫临走前又冲众人说:“这小媳妇儿,不光只是要喝药,平时吃的饭菜也得精细些,鸡鸭鱼肉都得吃点儿,光是喝点稀粥是不行的。年纪轻轻的,日子还长了,可别现在就把身体熬干了。”
这是提醒平李氏,别出了银子,再把气撒到任淑兰身上,再不给饭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