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贺朝并未理会她的挣扎,沉默且稳当地将她抱进屋里走到床边,可等了半天仍旧没有要将她放下的意思。
“咳,放我下来吧,一直抱着挺重的。”羌意等了半天还是先开了口。
话一落,裴贺朝垂眸看向她,目光灼灼道:“你来天心谷是因为担心我,对吗?”
羌意被他看得面上灼热,下意识伸手就挡住了他的眼,而后反应过来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那什么,我当然担心你了,也担心上官大人,还有一道跟着你们的那些暗卫,都担心都担心。”
裴贺朝将她轻放在床上,双手却仍旧扣在她的腰间,禁锢着她不得退开半步。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羌意甚至站得比他还要高一点,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不自在。
“你到底什么意思?”羌意微蹙了眉,她似乎能感觉到裴贺朝想做什么,可她不明白他为何选择在这个时候。
“你已经知道我来柳州是为了谁,对吗?”裴贺朝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又抛出一个问题。
“……”
羌意愣住,这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
“你那个丫头不会武功,自然不懂得掩藏自己的气息。”裴贺朝一语解开她心中的困惑。
“你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羌意语气微冷。
裴贺朝面色沉静,直视着她:“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
“那日我同上官本想继续商量真正的计划,他便提到了此事,当时我有些分心便没有注意到屋外有人,直到说完才有所察觉。”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堂堂云昭摄政王这么认真地解释一件事。
羌意微垂着眸,面上虽还有些不悦,可她明白自己心里其实没有怎么生气,因为不管裴贺朝是不是故意让芙蓉听见,他都是为了自己而来,是为了自己涉险的。
“那又如何?”她微启唇,“就算我知道了你是为了我才来的柳州,那又能如何?”
裴贺朝扣在她腰间的一只手微微一动,缓缓伸向她的脸侧。
羌意一直注意着他,见他这个小动作,下意识想要往后一退,可她忘了自己还被他扣在原地。
谁想等了半天,裴贺朝却仅仅只是将她脸侧的一绺发丝撇到耳后。
“你在……期待什么?”裴贺朝忍不住勾起一侧嘴角。
羌意呆愣在原地,急道:“谁期待,期待什么了!”
面前的人笑意更甚,一双桃花眼放肆地弯起:“不闹你了,我只是想要个答案。”
“什么答案?”她下意识问出,可心底却立刻有了回答。
裴贺朝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会给你时间。”
说罢,他就直接拉着她坐下,而后拿起一旁的外衫盖在她身上,继续道:“既然你觉得身子不舒服,那便再休息一会儿,我在附近抓了几条鱼,醒来以后可以喝鱼汤。”
羌意接过外衫,还没来得及回应,裴贺朝就直接起身出了门。她双手扶额,轻叹一声,转身趴在床上。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裴贺朝这厮好像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啊!
可这不对啊,女主还没出现呢,男主就被自己拐跑了,这是什么个理?!
羌意心里念着那个曾经出现过的系统,可不论她现在在心底如何呼唤,这狗系统怎么也不肯现身。
“一切怎么就乱了?”
她低声自语,明明是为了早些离开这个世界她才开始和裴贺朝作对,可为何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反而羁绊越来越深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裴贺朝接近她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跳的不对劲。
……
羌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整半个时辰仍旧没能让自己睡去,到最后索性直接起身下床,可还没走到门边,房门已经被人从外头推开。
裴贺朝端着鱼汤出现在门边,见她起身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好巧,哈哈。”羌意尴尬地招了招手,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决定还是继续在床上躺尸。
“你不用紧张,我说过会给你时间。”裴贺朝挑了挑眉,将鱼汤轻放在桌上,“过来,喝鱼汤。”
羌意有些犹豫,可那鱼汤的鲜美顺着空气流动直接飘进鼻间,她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喝完鱼汤再休息会儿,下午我们便要离开这里了。”裴贺朝率先坐了下来盛出一碗。
羌意有些意外,一时之间忘了两人的事,走过去坐下:“我们今日便可以回去了?”
“嗯,若是没有出意外,承南王府应该已经被我们的人包围了。”裴贺朝点点头,将小木碗移到她面前,“事情虽还没有完全结束,但起码已经有了一个结果,接下来只需要大量人力将那些孩子按着册子一个个找回便可。”
“承南王府?可之前我们证明羌无霜和那怪人是同一人的证据只是我们自己的想法,你们是拿什么理由包围王府的?”羌意有些意外。
“本来我想再留他一些时日,等找到那个道人再一起解决他,可他既然敢下手害你,那便早些担起应有的罪责吧。”
羌意感觉到他话里的冷意,又想到之前她传到帝京的信,忙道:“朝中有羌无霜的人,或许就在吏部,此事你可有想到?”
裴贺朝点点头道:“其实你那日说羌无霜的目的并不仅仅是敛财时我就有想到,这个藏在吏部的人或许不只做了这么一件事。”
“你的意思是?”羌意皱了皱眉头。
“你还记得梁州赈灾款一案吗?”
“当然记得。”
裴贺朝沉声道:“当时我们查出户部王青和刑部张谋暗中勾结贪污赈灾款,可这两人平日里甚少有交集,着实令人生疑,但若是那个让他们产生联系的人在吏部就大有不同了。这二人原本都只是帝京附近的小地方官,能为京官皆是一人举荐。”
“是谁?”羌意忙追问道。
“吏部尚书倪涟山。”裴贺朝一字一句道。
倪涟山?
羌意对这个名讳有些耳熟,若说云昭朝中有何人算得上资历深厚,那这个倪涟山绝对能称得上第一。
此人从先皇还是太子之时便是朝中重臣,先后担任过户部,吏部要职,如今更是位居尚书高位。
“若倪涟山真是羌无霜的人,那么朝中会否还隐藏着更多的眼线?”毕竟官职任命皆经过吏部之手。
裴贺朝沉着脸,深棕色的瞳孔更显晦暗深幽。
“此番回帝京,朝中必是有一番整顿,我已经着人提前回京通知皇上和原玉峥。”
羌意闻言,点点头:“那我们何时回京?”
“柳州孩童失踪案自有上官处理后续相关事宜,现如今只需将那道人抓回,便可有理由将羌无霜带回帝京。”
“羌无霜在柳州多年,已形成自己的势力,那道人说不定早就被他藏好了。”羌意有些担心。
“他能在我们之中布下眼线,我们自然也能将人安插到他的身边。”
羌意眼前一亮:“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上官到王府的前一日,我们便安排了一个善养花草的花师接近羌无霜。”
“这有些冒险,不会被发现吗?”羌意微蹙着眉头,面上有些担忧。
“我们不需要他做任何冒险的事,只需他将羌无霜每日所做的事,去过的地方记录下来便可。”
这话的意思……
羌意眉头一挑:“你认为那个道人就在王府里,并没有远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放在哪儿都不为过,更何况羌无霜这样疑心深重之人,怎么可能放任这么一个人在外。”裴贺朝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羌意认同地点点头:“这我倒是真没想到。”
“只要我们谈这些事,你看上去就会很放松。”裴贺朝突然这么开口。
“呃……”怎么又说到这种敏感话题上了……
羌意低下头舀了舀鱼汤,抬头笑道:“那啥,再不喝,凉了就腥了。”
裴贺朝轻笑一声,倒也不再逗她,低下头先喝起鱼汤来。
两个人喝完鱼汤没过多久便收拾了下离开小院子,羌意走到外头才发觉这一带同她来时见到的天心谷着实有着天壤之别。
先前小溪边和密林里处处透着诡异,而这一片却少树木多砂石,略显荒凉。
“嘶。”
突然,一路只顾着看四周没专注眼前的羌意踩上一块拳头大小的圆形石块,一个没站稳直接崴了脚。
裴贺朝听见声响侧头看来,甚至没有开口问便察觉到不对劲:“坐下,让我看看。”
羌意能感觉到脚踝有些刺痛,倒也没有任何矫情,直接在边上一个石块上坐下,忍着疼道:“好像伤到筋了。”
裴贺朝拧着眉,在她面前半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左脚,先是用手在外头不轻不重地摸了摸,而后才将她鞋袜脱下。
脚踝外侧的骨头明显的红.肿,裴贺朝拿手轻轻一碰。
“嘶,疼疼疼。”羌意下意识伸手阻拦,“别碰了。”
“有些严重,但幸好没有伤到骨头,尽快回去让人找些冰块消消肿。”
裴贺朝说着又帮她把长袜穿上,而后转身半蹲在她的面前。
“你……”羌意一愣。
“上来,我背你走。”
羌意看了看四周,道:“你背着我怎么走出山谷啊?”
“天心谷自有一条通往外界的路,附近的村民其实常来这里,我已让齐北他们在那处等着,就在前头不远。”
裴贺朝说着,又回过头看向她:“还是你想自己走回去,不过若是你因此残了,那恐怕今后都得由我来负责了。”
“什么,什么你就负责了!”羌意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怕我太重了你背不动。”
裴贺朝轻笑一声,开口时还带着笑意:“昨日你的背上都是伤,我就是这么背你出的密林。放心,只你一个人,我还是承受得起的。”
听到这话,羌意不由地想起自己身上的伤就是面前这人帮忙处理的……
“赶紧走吧!”还是别想了,她晃了晃脑袋,伏身趴在裴贺朝的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迟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