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般的眼睛认真看着莫长情,它大概也在很认真的思考她的话。
良久,它动了。
两只爪子热切的抱着莫长情的脚腕,“叽叽叽!”
它爱的果然是自己装满灵石的芥子镯,“你全要?”
“叽。”
“……”莫长情顿了顿,“你让我考虑一下。”如此重口腹之欲又贪心的妖兽,她恐怕养不起。
灵气在周身运转一周较之先前快了许多,她旋即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的禁制上,莫长情是那种专注一件事就能心无旁骛的人,她认真破禁制的功夫,小妖兽苦恼的捻着自己的胡须,是不是它狮子开口太大,不然要一半?
在灵气耗尽之前,那道禁制终于被解开,眼前场景也有了变化。
生有苔藓的石壁变成了一道古朴的雕花木门,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木头依旧散发着莹润光泽,两扇门上均刻有一幅画,左面是一个女子言笑晏晏,男人背对她执剑的身影,右面则是女子离去,男子断剑枯坐的形象。
颇有种我爱你时,你不爱我,我离你远去,你偏又对我动了心的意味。
等她看过传承主人留下的玉珏,才恍觉自己一言成谶。
小妖兽目睹奇异的场景,眼珠子越发晶亮,莫长情冲它勾了勾手指,“来吧,带你长长见识。”
木门在她靠近时打开,又在她进去时消失,外面一切一如最初那般,苔藓嫩绿,杂草横生,藤条纠缠着旁边的大树肆意蔓延而上。
里面是一条宽阔的过道,每隔十米顶上就有一颗硕大的明珠,借着柔和的光晕,莫长情看到长廊两侧墙壁上有无数道划痕,痕迹深浅粗细不一,组成的却是同样的字:琼茹。
她指尖从上面掠过,惊觉有些痕迹刚好与手指宽窄类似,边缘处的褐色印记像是血渍干涸太久所留。
“不知道这位名叫琼茹的姑娘是不是门上画中的主人公。”
长廊尽头则是一间石室,门边上甚至垂坠着一个珠帘,犹如女子闺阁的装饰,莫长情撩开珠帘时,珠子触手堙灭为粉尘落了一地。
她迟疑着向后退了两步,珠帘化尘的动静让石室内盘膝安坐的身影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苍老到极致的脸,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清亮。
“万物皆抵不过时光啊。”他眷恋的看着在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颗粒,伤怀良久他才把目光投向莫长情。
“果真是个炼气期的小修,进来吧。”
那人身影已经几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莫长情却不敢有丝毫懈怠,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冲击她21世纪科学核心价值观的认知。
莫长情进到石室,才看见墙壁上悬挂的各色书画,全是一个女子一颦一笑静动皆宜的肖像。
老者挥袖间,空荡的桌上多出一个物件,“此乃测灵盘,将你的手放上去。”
“是。”
片刻后,测灵盘上亮起五道微弱的灵光,其中两道光细弱的快要显现不出。
老者凝着眉梢,表情多了几分嫌弃,“资质太差。”
莫长情无奈,这是先天不足的劣势,她也没办法。
“亏得五灵根齐全,灵根净度虽然差了点,但也能弥补。”老者说完,捡起地上的断剑,用指腹轻轻摩挲。
“老夫不收脑子不灵光的徒弟,这室内有老夫放置的一枚玉珏,老夫留给徒弟的东西皆在里面,你若能寻到,老夫便认你这个徒弟,若寻不到,自行离开便是。”
说罢,他径自打量自己的断剑。
“叽叽叽。”一直安静的小妖兽突然用爪子拉扯莫长情的裙摆。
老者轻笑,“差点忽略你这个小东西。”他将小兽拢到掌心,“我自诩见多识广,也未曾见过这等模样的妖兽。”
他轻轻扯动它后面的尾巴和那双肉翅,表情略显诧异,“怎么有点像英招和吞金鼠的后代,还有这兔子似的脑袋,怪哉怪哉。”
莫长情四下环顾,石室宽敞,除了四面墙壁上有画点缀,再无旁物,若能找东西似乎只能从那些画下寻摸。
莫长情看了一眼还在研究妖兽的老者,她慢悠悠的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完全没有上手摸画的意思,只当做自己置身于艺术展,作画者爱惨了画中人,笔触温柔,满腔深情尽付与画作,很有观赏价值。
背对老者时,莫长情立马感觉到身后有束如芒在背的目光,她轻笑,这些画他当真宝贝的很,多看几眼都不乐意。
莫长情回过头,看见的依旧是老者认真擦剑的动作,仿佛盯人的不是他一般。
“盯着我作甚,老夫只是一道残存的神识,不耐烦长久待客,小姑娘寻不到便赶紧离开,别打扰老夫清净。”
“前辈,可否劳烦您移步?”
老者闻言未动,眼神湛亮,“确定不去别处找找。”
“不敢多打扰前辈,晚辈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
“哈哈哈,有意思。”老者揪着叽叽乱叫的妖兽走到一旁。
莫长情掀起他先前盘坐的蒲团,底下果然有一枚无暇白玉。
“前辈,您所说之物可是这个?”
“叫什么前辈,喊师父。”
“……”莫长情哽住,乖乖鞠躬行礼,“师父安好。”
“徒弟啊,向师父介绍一下自己吧。”
“徒弟名唤长情,单姓莫,年约十五,父母双亡,修为堪堪练气三层,未拜入任何师门,如今独您一位长辈亲人。”
“起名长情,却偏偏姓莫。”似是想及自身,他摇头叹息,情之一字,终此一生他也无法勘破。
“为师本不想给你留太多资源,恐让你修炼之心懈怠,只是你现在孤家寡人,小可怜一个,再没点灵石傍身,可怎么过啊。”
“……师父说什么都对。”莫长情努力作出濡慕的眼神望着他。
“乖徒弟。”他拍拍莫长情的头,“可惜师父寿限已至,未来也没办法指导你,你日后尽可拜入宗门另寻良师,仙途漫漫,一个人终归寂寞,寻三两知己好友共商修炼未尝不可,只是感情一事,万望你慎之再慎,师父就是个例子。”
“别急着看为师留下的玉珏,里面藏着为师的爱恨情仇,你现在当面看,为师面子挂不住。”
“您还挺实诚。”
老者感慨道,“为师修至渡劫期,止步于飞升,后兵解为散仙,活了几千年才收你这么一个徒弟,如今又马上尘归尘土归土,再不跟你说点真心话,我在这世上还能留下什么。”
“你资质不高,修炼一途必定艰难,这只……”他把妖兽拎起举高,“它身上血脉混杂,如今自成一类,而且可靠吞吃灵石凝聚出更精纯的灵气,其血液更是堪比罕见的灵丹妙药,你能收下这么个妖兽也是好气运,嗯?你们没签订主仆契约?”
莫长情:“师父,它只是我在长阴山偶然遇见的,我们还没商量好是否结契……”
“呵,吃了我那么多灵石还想跑。”老者晃它的尾巴。
“叽叽叽(那是我凭本事挖到的)。”
“师父这话什么意思?”
“长阴山原本也是灵气浓郁之地,为师在地上设置了一个聚灵阵和数枚灵气原石,养了上千年,底下应该已经形成了灵脉,不知道这个小东西怎么寻过去的,每日跟个耗子似的挖那些灵石。”
“小东西,你能长到今日这等地步,便是承了本尊的恩惠,若不与本尊徒儿结契,本尊立时让你灰飞烟灭。”老者一改初时慈和,虽是神识,渡劫期威压一出,小妖兽吓的浑身炸毛,差点昏过去。
“师父,您别吓它,收灵兽一事也看缘分。”话音未落,莫长情指尖已经被它轻轻咬了一口,它吮吸掉自己指间的血珠,莫长情便感觉脑中多出一个陌生的声音来。
“情情,你师父好可怕,嘤嘤嘤。”
“???”
莫长情与它黑豆般的眼睛对视,“那个声音是你?”怎么茶里茶气的。
“嘤嘤嘤,是我呢。”
老者咂舌,“这小东西约莫觉醒了某些天赋,它已自发与你结契,只是你们结的是平等契约,互相不能伤害对方。”
“这样就好,它本来就我不欠我什么。”
老者瞪莫长情,“它欠为师的,以后别对它太好,小东西惯会蹬鼻子上脸,多挖掘它身上的功用,它身上血脉杂乱,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天赋。”
“多谢师父提醒,我一定争取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
怕它继续嘤嘤叫,莫长情用识念告诉它,自己不会伤害它,现在先稳住师父的情绪,它这才老实的缩成一团。
“长情,跟为师说说你先前什么地方都不找,一眼认定玉珏在蒲团下是为什么。”
莫长情站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看那些字画,“您太爱画中的女子,若将玉珏藏于画下,我翻看画作于您而言就是在亵渎她,珍视之物连别人多看一眼您都不舍得,当然更不会任人查看。”
“而且您知道我修为低微,不会刻意在我面前施障眼法,石室内能藏匿玉珏的地方不多,蒲团是一处,您本身也可能藏物,但是徒弟搜师父身可是大逆不道,所以蒲团就是唯一的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