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鲜红,铺天盖地都是红色,就连贵妃倒下的身影都没有看见。血色染就天地,就剩下了猩红。
远处的秦昭眼内一片漠视,而肃王扑了过去。
寂静一整夜的崇政殿前骤然沸腾起来,持箭羽的禁军纷纷看向左右同僚,贵妃中箭身亡,禁军成了最大的嫌疑。
他们在找着凶手,肃王从血泊中抱起贵妃的身体,高呼母妃。
秦昭也跟着走下台阶,靠近周云棠,从袖口中取出一方白色的锦帕,慢慢地替她擦净脸上的鲜血。
肃王的痛哭声震耳欲聋,凄楚之状令人动容。
血被擦净后,锦帕秦昭嫌弃地丢到地上,他牵着周云棠慢慢地走上台阶,群臣静静地望着两人。
台阶不长,但两人走了许久,当?肃王怒而拔起剑砍向禁军的时候,她们恰好踏上最后一道?台阶。
肃王是君,禁军是臣,肃王发疯一般砍向他们的时候,禁军整齐的队列被打破,崇政殿外守候许久的东宫侍卫迅速冲了进?来。
两队立即拼杀起来,不少人站在丹犀前大喊住手。
文臣力气弱,喊上几声就没了声音,禁军与东宫侍卫厮杀成一团,刀剑相撞,就像是一道?道?雷鸣,激在人心?。
人群中的肃王终于反应过来,左闪右躲地拼命想从中间跑出来。
刀剑无?眼,不知是谁一刀砍向他的大腿,肃王直接倒了下来,用双手拼命地往外爬。
站在岸上的文臣压根不敢闯进去,刀光剑影中谁敢闯,两队人杀红了眼,早就分不清人了。
肃王在中间吃了大亏,其他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砍了数刀。
丹犀前的周云棠感觉眼睛疼,伸手就想揉一揉,不想,一只有力的手拦住了她,“别揉,你手上不干净。”
秦昭攥住她的手,目光落在染了鲜血的暗纹袖口上,眉眼略微皱了皱,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眼睛疼。”周云棠不耐,厮杀的声音冲撞着耳朵,震耳欲聋。
周云棠小脸苍白,颈间还有有很多血,白雪红梅,妖艳至极。
“我带你去更衣。”秦昭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向崇政殿后面。
一路上不见人,宫人内侍都看不见,周云棠紧紧跟着,被秦昭紧握的手生出黏腻的汗水。
越走越感觉到一股害怕,方才不知怕,现在安静下来后,心?跳得越发快了。
走了不知多久,秦昭停了下来,耳畔多了人声。
“殿下。”
“去备热水,再去东宫取太子妃的衣裳,要素净些?。”
话?音落地后,秦昭抬脚,慢慢地引着周云棠往殿内走。
跨过殿门后,周云棠撞入温热的怀抱里,她浑身一震,颈间多了些?温热的触感。
秦昭慢慢的吻由颈落在胸口,周云棠缓缓地软了下来。
许久后,宫女打?了热水进?来,秦昭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解开周云棠的衣襟,一件接着一件。
他俯身将人抱起来放入热水里。
周云棠冰冷的身体里感觉到热意,她抬头看向秦昭:“殿下。”
“云枯子不见了,连带着遗旨都不见了。不过,没有关系,肃王死了。”秦昭的声音恢复旧日的温润,就连那双冷冽的眉眼都是温暖如春。
周云棠坐在水里,周身被温暖环绕,心?中虽有疑惑,可慢慢地被秦昭压了下去。
眼睛还是有些?疼。
沐浴后,外面传来了声音:“殿下,遗旨找到了。”
秦昭系衣带的手顿住了,短暂几息后,他恢复镇定?,给周云棠将中衣穿好。
周云棠紧张地攥住他的手,“遗旨写了什么?”
“肃王死了,遗旨写了什么都无所谓,今日满朝文臣见到了肃王被杀而无?人敢去救,他们也很心?虚。”秦昭笑意深深,从一侧取过素白色的外裳,皇帝驾崩,都要服丧。
周云棠由着他去摆弄,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拽住他的手,“殿下可曾见到我父亲?”
“未曾。”
秦昭漫不经心回答,修长的指尖慢慢地挪到了襟口处,周云棠突然紧张道?:“他没有入宫?”
“多半回府了,你先休息。”秦昭将她的襟口整理好,拍了拍她的后颈,“待会自己回东宫。”
周云棠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等秦昭身影不见后才想到一个问题。
为何一路过来没有见到李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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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王一死,朝臣都不敢言语,尤其是目睹肃王母子被害的文臣,他们不断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等到肃王妃入宫后,肃王早就咽气,乱刀下尸体都不全,肃王妃见到血腥的场面还没说一句话就晕了过去。太子令人收敛了肃王的尸体,又令东宫侍卫守住崇政殿。
罗氏的兵赶来之际,肃王的尸身正准备搬运回府。
为首之人是肃王妃的父亲镇远将军罗霄,秦昭站在宫门口亲自迎他,“将军来晚了些?,禁军谋逆,误将肃王砍杀,孤擒了谋逆之人正准备杀之为肃王报仇。”
太子气定?神闲,一人站在深深的宫道内,一身炫黑绣金的袍服透出几分凌厉。
罗霄放眼看去,幽幽长长的宫道上不见禁军,更不见朝臣,不知怎地就想起了空城计。
他谨慎又小心?地翻下马背,却没有靠近秦昭,遥遥对望道?:“太子这是何为?”
“迎镇远将军入宫,陛下驾崩,为臣下者?自该去见见。”秦昭负身而立,不慌不忙,甚至朝着罗霄走近,只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肃王已死,孤只会善待嫂嫂与侄儿,至于罗家,孤亦会重用。”
罗霄犹疑,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朝前踏,相反,太子步步靠近,直至他面前。
“罗将军带兵前来一事,孤可以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两人对面而视,秦昭丝毫不畏惧罗霄突然会动手,而罗霄却在担心?太子此行目的是什么?
宫门口站着许多将士,只要罗霄前进?一步,指不定?就会杀了太子。
罗霄沉静下来,半晌后,朝着秦昭单膝跪地,“臣罗霄叩见陛下。”
秦昭淡笑,亲自伸手扶起他,“罗将军辛苦了,随孤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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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宫后,周云棠的眼睛疼了起来,云氏找了太医来诊脉。
太医只道是染了脏东西,开了药来清洗热敷。
太医走后不久,秦昭就回来了,周云棠眼睛正在敷药,她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感觉有人走近,下意识转身去看。
云氏悄声道:“殿下回来了。”
秦昭的脚步声就更加近了,云氏退了出去。
“孤回来换衣裳。”秦昭在她身侧坐了下来,目光落在那双紧抿的唇角上,他微微俯身,周云棠的下颚就被咬出一道?白痕。
秦昭轻轻吹了口气,周云棠感到热气,慢慢地松开唇角,“殿下。”
此时的周云棠敏感又柔弱,秦昭想揽入怀里安慰一番,然而他忍住了。
“太医怎么说?”
“没什么大碍。”周云棠双手攥紧,凭着感觉朝着对面的人伸手,紧张道?:“殿下,李晖去了何?处?”
“出宫去了。”秦昭的眼神黯淡下来,但见到那双朝他伸来的柔荑后就将不悦压了下去,“你怎地问起他了?”
“没有见到他,好奇罢了。”周云棠识趣地没有再问了,或许真的出宫去了。
对面的秦昭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起身就朝外间走,“孤去换衣裳,你好生休息,不要出东宫,外间很乱。”
声音越来越远,周云棠的心?慢慢地吊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云氏过来,给她解开眼睛上的纱布,清洗后,眼前一片明亮。
她看向云氏:“乳娘,我想见父亲。”
“好,我去安排,侯爷应该在宫里,现下乱得很,想来无人在意。”云氏将纱布搁下,俯身退出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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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乱了一阵后就恢复安静,崇政殿外的血腥也随着风散去,地面上还留下斑驳的痕迹。
宣平侯瞧见了缝隙里无?法?渗透的鲜血,很容易想象这里经过一场血腥的杀戮。
他朝着崇政殿走去,身后内侍悄悄跑了过来,耳语几句,他便转了方向。
进?入明德殿后,周云棠依旧坐在榻上,双手放在膝盖上。
“父亲,云枯子呢?”
“这么紧张做什么,皇帝又非他下毒谋害的,自己作坏了身子,怨不得其他人。”
宣平侯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善,引得周云棠讶然:“您怎地不高兴了?”
“当?然不高兴,秦昭留了罗霄。”
“留了罗霄?”周云棠忍不住站起身,“为何留他?”
“制衡你爹,防止你爹一家独大。”宣平侯戾气顿生,秦昭眼下手中的兵不少,罗霄走投无?路,显然是被他骗进?局里了。
周云棠安静下来,“殿下所为倒有几分理解。”
父亲与比萨是师徒,又掌着数万兵马,虽说眼下虚职,难不保日后会如何?。
就连她都的看不清父亲的想法,遑论其他人了。
“理解?周云棠,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成亲后脑子变傻了,你站在东宫说话?,就不为侯府着想?一旦他有了其他助力,你的后位还有指望吗?”宣平侯恨铁不成钢,秦昭阴狠,连他都算计了。
诓他取走遗旨,自己造了一份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