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明月下的客栈安静如无人,侍卫走路静若无声,店家初次遇到包下整间客栈的客人,店里里外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算账,大堂内的男子气度不凡,从容不迫地处置事情,脸色却在?无声中渐渐冷了下来。
李晖也?察觉到不对,吓得不敢去靠前,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往楼上走去。
要歇息了,他让人去将?热水送上去,自己躲在?下面远远地观望着。
秦昭状若无事般跨进房间里,屋内烛火昏暗,步步走近的时候,不知?怎地竟有些紧张。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面朝外间,露出红扑扑的小脸。
秦昭止步榻前。
目光露在?那张脸上。
兄妹二人非常相似的脸。
多年前见?到周云渺的时候,他也?曾觉得奇怪,甚至觉得他的伴读和周云渺就是一人,直到两?人同时站在?他的面前。
周云棠的性子略微稳重,而周云渺的眼神就在?四处观看。
两?人一眼就知?差别,但是眼前的人,就不知?道是周云棠还?是周云渺。
三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以至于让他忘了周云棠。
面对未知?的事情,他保持自己的冷静。
一夜睡过去后,李晖早早地就醒了,手中捧着粥就这么看着二楼的房间,想到昨夜殿下不高?兴,他就不敢去上去触霉头。
相反,屋内光色正好。
晨曦的光色照进来,驱尽满室黑暗,两?人站在?榻前,周云棠给秦昭更衣。
男女身子毕竟不同,秦昭比周云棠还?要高?半个头,此时他低眸望着周云棠一双白皙的手在?他玄黑色的衣袍上来回游走。
纤细白腻。
太子妃俯身,露出颈后一段白如玉的肌肤,秦昭的眼睛生生的凝结在?那里,伴读的后颈好像也?很白。
作为男子而言,周云棠长得实在?过于秀气了,甚至可以说与女子无异。
旧时,周云棠与他同寝一榻,脱下宽大的澜袍后,纤细的腰肢就藏不住了。
起初,他觉得身子太差,甚至亲自去问太医可有方?法长得健硕些。
调养过一段时间之后还?是老样子,渐渐地,他就习以为常。
眼前的太子妃站起身子,饱满的额头下一双眼睛明亮若光,琼鼻樱唇,他的目光微微垂下,不置一语。
周云棠未曾在?意他不同寻常的视线,简单收拾过后就让人端了早膳进来。
早膳很简单,粥与几?道点?心,身在?外地,不能和宫里想比。
周云棠敛袖去盛粥,纤细的手臂就这么暴露在?秦昭面前。
秦昭抬眸,不自觉将?她与周云棠对比,好似一般无二。
粥放在?秦昭面前后,周云棠就跟着坐下来,搅动?汤匙,一面道:“今日可要回宫?”
“暂且不回去,还?有些事没有查清楚。”秦昭没有什么胃口,心底空得厉害,明明有一座房子,却被人生生搬空了。
周云棠抬眸,撞进他阴沉的眸光里,心里咯噔一下:“殿下,你不舒服吗?”
“没有,太子妃好像心神不定?。”秦昭故意道,装作无事般垂下眸子,不经意间扫了对方?一眼,“送亲的时候,孤会?一道去,就当?作给周府给你兄长的脸面。”
咣当?一声,汤匙猛地碰到碗底,周云棠略微惊讶:“年底事务多,您如何离开?”
“都不是大事,我离开也?当?作是给肃王机会?,不露出马虎,怎么知?道敌人的动?静。”秦昭漫不经心,说话的时候仍在?注意太子妃的神色与反应。
方?才的反应不像是惊讶,倒像是害怕。
周云棠怔忪了须臾,“话虽如此,可是肃王咄咄逼人,陛下身子又不好,您就这么离开,中途发生了什么事情,您也?赶不回来。”
秦昭满不在?乎:“陛下的身子时好时坏,经历这么久,至少能见?到明年春日,朝廷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在?意。”
“好。”周云棠捏着汤匙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水,冲着秦昭温柔地笑了笑。
这次怕是不易办了。
吃过早膳后,秦昭领着她去巡遍了附近的良田,百姓手中的田地都是自己花钱买来的,来之不易,交的税收却是一年比一年高?,甚至有些年将?地卖了给人种地。
秦昭见?了不少庄稼汉,周云棠默默地跟在?后面,暗地里想着对策。
秦昭不去,或许可以瞒天过海,她撇开重人去拜堂成亲,只需露一面就好了。
现在?,她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疼了都不敢说,实在?是过于憋屈了。
晚上回到客栈后,秦昭依旧在?大堂内处理政事,周云棠今年虽累可是毫无睡意,站在?栏杆上垂眸望着他。
秦昭手上摆着几?份供词,皆来自于那些农民,李晖觑了一眼,道:“殿下还?在?担忧什么?”
“税收的事情看着复杂,不过是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孤在?想,肃王的目的是什么?”
李晖没有明白,“肃王明摆着与您过不去,还?用什么目的。”
“不,应该还?有其?他问题。”秦昭反复看了几?份供词,比对过后也?没有发现破绽,沮丧之际,看到二楼上的太子妃,豁然站起身。
郡内是宣平侯的封地,多年来都是免税收的,所有的银子都给了宣平侯府,这些年来只需上报给朝廷一些数字就行。
但太子妃成亲后,就开始征收,郡王打的是郡内的主意。
周云棠称病多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事情,只怕肃王的人早就在?郡内查得清楚,想要断了宣平侯府的底子。
户部尚书查出数额的不足,周云棠作为他背后的主子,肯定?会?替他拿钱补上的。
所以眼前做的事情是调虎离山之计。
秦昭蓦地变了脸色,周云棠的心思一沉再沉,她必须将?秦昭留下。
“李晖,收拾东西回京。”秦昭迅速有了决定?,户部肯定?在?翻旧的账。
周云棠不知?何时,急匆匆地下楼,“殿下,可是出事了?”
靠近后,秦昭顾不得脑海中的思虑,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且告诉我,户部尚书赵德芳是不是清白的?”
“殿下觉得呢?他又并非是两?袖清风,官场上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周云棠不以为意,朝堂上的朝臣没有干净,或许或少都会?沾染些灰尘。
“不对,赵德芳肯定?有事瞒着你。”秦昭断绝她的念想,肃王是想引得赵得芳像周家求救,等到周家出手,那么势必会?收到牵连。
所谓今年与去年的账目不对,都是一叶障目,肃王要查的就不是这点?,而是赵德芳的陈年旧账。
周云棠救,势必就惹火上身。
若是不救,那么就等同舍弃赵德芳,肃王势必就会?弹劾,到时就会?换下赵德芳,得利的依旧是他。
怎么看,都是赢家。
周云棠面对秦昭的怒火,几?乎无措,出乎本能地去拽了拽他的袖口:“殿下,且信我,赵大人不会?做出那些事。”
“信你?孤不信,孤只信周云棠。”秦昭语气冷厉,一直不动?赵德方?是因为他是中立党,不偏不倚。但是若要惹得一身腥,他势必会?换下这个人。
届时,与肃王争上一争,就看谁的手段深一些。
周云棠被他阴鸷的神色吓得不敢说话,赵德芳当?真贪污了吗?
秦昭压根不听她的解释,在?准备停当?后就策马赶回宫。
秋夜寒冷,他到底没有丢下太子妃,两?人一骑,迎着寒风赶回长安城。
星夜兼程,奔波不休,赶在?天明的时候,一行人都了城门下。
守城官一夜未睡,准备换岗的时候,见?到乌泱泱一队人的时候立刻打起精神,得见?东宫令牌后再度放行。
太子打马经过的时候,身前多了一女子,守城官看得仔细,身上露出一抹粉色裙袂。
太子回京带了一女子。
秦昭入宫之际,朝会?方?开始,他令人在?殿门口等着秦暄,自己先回东宫,着手去翻找赵德芳的底细。
习惯误人,之前只当?赵德芳为宣平侯府办事,因此,就一直不去管问,如今想来,赵得芳就是一危害。
于此同时,周云棠回宫后让人去给赵德芳传话。
两?人各自忙碌一早上,未至午时,贵妃就来了。
周云棠称病不见?,贵妃在?殿内坐了片刻,不高?兴地离开了。
黄昏时分?,夕阳洒进殿内的时候,秦昭就来了。
秦昭换了一身淡色的云锦,腰间锦鲤香囊还?好端端的悬在?腰间,周云棠这才想起来自己的锦鲤香囊不见?了。
自从那日交给宜云后,就一直未曾见?过。
待会?拿过来就好。
“殿下来了。”周云棠迎了上去,昳丽的面孔上涌现满满的笑意。
秦昭嗤笑,小骗子装模作样。
“赵德芳背着你做了不少事情,贪污的银子不计其?数。”
周云棠不信:“殿下可是查错了?”
“肃王查出来的,目前未曾禀报陛下,相信不久赵德芳就会?向你去救,那么大的窟窿就算将?整个宣平侯府送进去都填不满,”秦昭面色阴鸷,就差去敲开她的脑袋,底下人做了那么大的事情,她竟然丝毫不知?,还?坚信赵德芳清白。
“肃王的话未必是真。”周云棠心中忐忑,赵德芳是父亲留下的暗桩,不可能会?做出贪污的事情。
瞧着她满脸的不确信,秦昭彻底怒了,“赵德芳这些年看似清贫节俭,暗地里改动?税收,贪污成性。”
周云棠拼命摇了摇脑袋,当?年母亲给她一份名单,是效忠宣平侯府、效忠父亲的忠实下属,赵德芳的名字摆在?了第一位。
因此可见?,他是父亲最信任的人。
那么,她也?信任。
“再摇试试,孤掰断你的脑袋。”
周云棠吓得不敢动?了,又凶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立个FLAG,明天日六。
不日六,我就……
算了,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