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收到庆国公府的拜帖,闫夫人将来府上来拜访。孙氏猜想应该是为了亲事而来,心中暗自窃喜。
再过两个月魏襄就十六岁了,到了议亲的年纪。她早先看上了国公府三公子,特意请了媒人去说亲,这门亲事若是能成,魏襄嫁入一品公爵之家,往后的日子就不愁了。
搁以前,她是不敢攀这个高枝儿的,可如今魏叙入朝为官,得陛下看重,魏家的底气也渐渐足了,国公府的门槛也不是够不着。
国公夫人亲自登门,有戏!孙氏喜滋滋地想着,忙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女儿。
魏襄对母亲安排的这门亲事自然是满意的,闫家三郎她见过,模样俊朗,举止有礼,家世更是百里挑一。她日日憧憬着闫家上门来说亲,终于把人等来了!
闫夫人登门这日,带着闫映姝,母女俩先去兰和院看望了老夫人,随后到前厅与孙氏说话。
“夫人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孙氏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落座,又叫人摆上热茶糕点。闫夫人带来的可都是好东西,看来是有意跟魏家结亲。
闫夫人喝了口热茶,笑着道:“本该一早登门拜访,最近家里事多,就耽搁了。”
“夫人客气了。”孙氏瞧了瞧一旁坐着的闫映姝,“哟,这是映姝吧?都这么大了,这模样俊得……可议过亲了?”
与你何干?闫映姝以手掩唇腼腆一笑,心里却翻了个白眼。
“还没有,我这正着急呢,这丫头眼光高,说了几家都看不上,魏夫人这边若是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介绍。”闫夫人温声道。
“那行。”孙氏又把闫映姝打量了一番,想着娘家的几个侄儿婚事还没着落,回头就让哥哥上门去提亲。
闫映姝站起,柔柔行了个礼,道:“母亲与夫人议事,女儿想去找纪姐姐说说话。”
“去吧。”闫夫人叮嘱,“不要乱跑,一会就要回去。”
“是。”
孙氏连忙叫丫鬟带闫映姝去玉棠轩,心中忍不住嘀咕,那纪氏何时认识了闫家小姐?看着温温吞吞的,竟悄咪咪地攀高枝!
纪棠知晓今日闫映姝要来,一早备下了她爱吃的枣泥酥饼,小时候,为了这口吃的,两人一起翻过御膳房的墙。
“纪姐姐。”闫映姝走进院中给纪棠行礼,待那丫鬟走后才换了副姿态,一下躺倒在藤椅上。
纪棠给她倒茶:“谁惹你了?闫大小姐。”
闫映姝坐直身子:“你那个婆母果真是个难缠的,方才上来就问我可议过亲了?我议没议亲与她有什么相干?”
纪棠“扑哧”一笑,想起上一世,孙家上国公府去提亲,被闫映姝赶出了门,孙氏为此落了娘家一顿埋怨,气得几天没吃下饭。
“你笑什么?”
“没什么。”纪棠拿了一块枣泥酥饼递给她,“吃块酥饼,消消气。”
闫映姝咬了一口,是香甜的枣泥馅儿,当下心中十分感动:“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爱吃这个。”
“当初有人为了这酥饼,从墙上摔下去摔折了腿,不记得都不行啊。”
闫映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就别取笑我了。”
纪棠笑笑,敛裙在一旁坐下:“可寻到锦儿的踪迹了?”
闫映姝将手里的饼渣倒进嘴里,拍拍手道:“周围都寻遍了,踪迹全无,你说一个双眼看不见的小姑娘,怎么就凭空消失了呢……”
“或许是锦儿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被人掳走。”
“那她岂不是很危险?早知道那日我们就该先把她带走。”
谁说不是呢,纪棠叹口气:“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
“管他呢,先别想那么多,只要对方目的没达到,一定会有新的动作。”闫映姝看向她,“要我说,先跳出永安侯府个火坑,这才是眼下最最要紧的事。”
“还不是时候,我怀疑有人要对祖母下手。”
听得此言,闫映姝惊讶得长大了嘴,朝院门外看了看,悄声道:“这永安侯府是得罪什么人了?老太太一向可亲,怎会与人结仇?”
纪棠摇头,她入侯府三年多,从未听说魏家与谁有仇怨。只不过,人心难测,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甚至不惜伤害他人性命。
“不行,你待在这也太危险了,我明日就进……”
纪棠伸手握住闫映姝手腕,打断她的话,道:“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待了结了这里的事,我自会回去。”
“那你可要万事当心。”
“嗯。”
闫映姝垂眸,看见她手腕处似有淤青,撩起袖子来,赫然一片指印。
“你这手怎么弄的?”
纪棠拉下衣袖来,将《剑南诗稿》之事说了,闫映姝火冒三丈:“欺人太甚,我找他去!”
纪棠拉住她:“他现在不在,你去了也无用。”
“平日里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没想到如此薄情寡义,伪君子,呸!”
“好了,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待他日,总要让他一并还回来的。”纪棠淡笑着喝了一口茶,“你先去吧,过几日再找你。”
“好,锦儿那边我会继续派人去寻,你自己当心。”
“知道了。”
另一边,闫夫人已与孙氏谈完了事情,正在府门口等着,孙氏站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
待闫家母女离去,孙氏立马让人关了府门,气冲冲往回走。
回到院里,魏襄正坐在椅子上“呜呜”哭泣。
“哭什么哭!”孙氏走过去戳了戳魏襄的额头,“没出息!”
“母亲,您再派人去闫家说说不行吗?”
“还嫌不够丢人?那侯氏的话你也听见了,什么考取功名暂不考虑成家事宜,说到底就是没看上咱魏家没看上你,还要觍着脸上门去吗?”
一听这话,魏襄哭得更凶了,但她还是没死心:“嫂嫂不是与那闫家小姐交好吗?不如让嫂嫂去说说?”
“你让我去求她?”那更不可能!
魏襄见亲事落空,捂着脸跑了出去。孙氏一口气喝光杯里的茶,将茶盏重重放回桌上,现在这局面,还要不要让哥哥去闫家提亲?原以为魏襄的亲事能成,再来个亲上加亲,哪料到被人拒绝了呢?
孙氏越想越气,不就门第高人一等,有什么了不起!待他日魏家风光了,也让你们高攀不上!
且说魏襄跑到湖边的凉亭里,趴在石桌上抽泣,旁边突然有人坐了下来,抬头一看,竟然是纪棠。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纪棠点点头:“不光是我,说不定现在全府上下都在看你的笑话。”
“你……”魏襄原本平复些的心情又崩溃了。
“哭有什么用呢?我若是你,就自己去争一争,哪怕不成,也好过日后后悔。”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喜欢闫家三郎吗?喜欢就自己去争取。”纪棠叹口气,这魏襄,模样没得挑,就是脑子不太够用。
“你安的什么心?存心拿我取笑?闫夫人都已经回绝了,让我上赶着去丢脸吗?”
“闫夫人是回绝了,可是你喜欢的是闫家三郎不是吗?”
纪棠将绢帕放在桌上,起身离去。
上一世,魏襄遭欧阳虞利用,没少给她找事,虽说议亲被闫夫人拒绝,但最后确实与闫家三郎定了亲,那她何不先发制人,利用此事把魏襄这棵歪苗子给掰过来呢。
魏襄拿起绢帕,抽抽搭搭地擦着眼泪,她说得对,争一争,总好过日后后悔。
……
时过秋分,昼日渐短,魏叙散值出宫时,已是一片斜阳晚照。慢悠悠打马回府,却在一街角碰见了闫映姝。
“魏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魏叙翻身下马,走上前:“闫五姑娘,有何指教?”
“随我来。”
闫映姝走进一旁的巷子,魏叙抬脚跟了上去。
“都说魏家世子德才兼备,是如玉君子,如今看来不过是世人误传。”闫映姝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是一通损,“有的人表面人模狗样,背地里确是狼心狗肺。”
魏叙也不生气,只轻轻一笑:“闫五姑娘,何出此言?”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么?”
“我做了什么?惹得闫五姑娘如此义愤填膺?”
闫映姝上前一步:“说句魏世子不爱听的,你魏家是祖坟上冒了青烟,才娶到纪姐姐,你如此待她,就不怕将来后悔?”
原来是为纪棠打抱不平来了,魏叙眉头一挑:“别人的家事,闫五姑娘还是莫要管得好。”
“家事?”闫映姝轻笑,“纪姐姐在你家任劳任怨,落不下半句好就算了,还三天两头闹幺蛾子,欺负她娘家没人是么?”
魏叙垂了垂眸,背着手没说话。
“奉劝魏世子,不要做得太过分,免得将来后悔。”言罢,狠狠瞪了魏叙一眼,转身离去。
闫五与纪氏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来替她出头的地步了?听闫五今日言辞,两人绝不是短短几日的交情,而且,她似乎还知道些别的什么。
魏叙凝眉沉吟片刻,微微挑唇,抬脚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