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凤凰山花孔雀

青松院内,魏叙正换行装,纪棠走进屋内:“世子爷为何不报官?”

魏叙绑起手上的腕带,看了她一眼:“父亲情况未明,贸然报官反而危险。”匪寇求的是财,拿钱赎人是最稳妥的方法,可若报了官,则有可能鱼死网破。

再者,此番能成功将人救出最好,也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毕竟堂堂一侯爷,被匪徒绑去,属实不是什么光彩事。

换好衣裳,魏叙伸手取下头上玉冠,沉声道:“此行凶险,若我遭遇什么不测,留家或离去,你自行决定。我在钱庄还有些银两,若留下,可保你下半生无忧,若想离去……”

顿了顿,继续道:“若想离去,也没人会阻拦你。”

他这是在给她谋后路?纪棠十分诧异,不过她现在可没工夫思虑这个。

“世子爷可否让我同去凤凰山?”

此言一出,魏叙转头看她:“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多个人多份力,我也想帮忙。”

此时,阿巳在外面敲门:“爷,都准备好了。”

魏叙不再理会她,取下佩剑径直出了门。

纪棠叹息着摇头,你不让我去,那我只好自己去了。凤凰山水寨,那是外公早年亲自创立的,掌控了汜河近八成的民间水运,你真当是土匪窝吗?

前世,表哥为给她出气,擅自绑了永安侯兄弟两,狠狠诈了魏家一大笔银子。最后,人虽然救回来了,也给她惹了不小的麻烦,孙氏蛮横,把这笔账都算到了她头上。

前阵子,她明明已经修书给纪明南,叫他不要给她惹麻烦,看来这个家伙还是自作主张了。

凤凰山位于商阳以南,距京城三百多里地。魏叙带着十几个随从,一夜马不停蹄,于第二日清晨赶到。

一行人不敢耽搁,匆匆忙忙上了山。只见崇山峻岭间,亭台掩映翘角飞檐,隐约可见飞瀑挂悬。

阿巳看傻了眼,这世道,匪窝都这么气派了?

魏叙也颇为震惊,他以前对凤凰山水寨略有耳闻,据说做的是江河上的生意,如今看来这生意做得不小,竟没料也干打家劫舍的勾当?

“爷,咱没来错地方吧?”

“应该没有。”

踟蹰间,山门中出来一个穿蓝布衫的中年男人。

“来人可是永安侯府魏家的?”说着还拱了拱手,言语间颇为客气。

魏叙翻身下马:“正是。”

“我家寨主已等候多时,请。”

阿巳连忙下马挡在魏叙面前:“爷,小心有诈。”这儿可是匪窝,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客气的绑匪。

魏叙绕过阿若走上前:“请带路。”

进了山门,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个个长矛大刀身材魁梧,魏叙盘算了一下,若是打起来,胜算很小。

走过一段回廊地势渐渐开阔,眼前出现一片池水。蓝衫男子指着前面的水榭道:“寨主就在里面,不过,只能你一个人过去。”

魏叙让阿巳带人等在原地,独自一人进了水榭。

只见软塌上躺着个年轻男子,一身锦衣腰缠金带,手指上两颗亮闪闪的宝石戒指,就连那长靴也在阳光里泛着金光,仿佛金线织就。

“来啦?”男子翻身坐起,伸了个懒腰,一双桃花眸子滴溜溜转,“你再不来,永安侯就要被我丢进汜河喂鱼了。”

说着站起身来,提着华丽的衣袍慢慢走到魏叙面前,活像一只花孔雀。

男子围着魏叙转了好几个圈,不经意间轻蔑一笑,这男人,除了长得人模狗样,简直一无是处。

“敢问寨主如何称呼?”魏叙拱手问道。

“金大刀,叫我大刀就行。”

“金寨主,我父亲与二叔现在何处?”

花孔雀拍了拍衣袍,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道:“放心,还没死呢。”

魏叙紧了紧拳头,笑道:“我永安侯府与贵寨素无往来,更无仇怨,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贵寨,将我父亲绑上山?”

花孔雀双眸一闪:“我想绑谁就绑谁,需要理由吗?”

魏叙极力压制着胸中怒气,没想到这寨主如此猖狂。

“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六千两,不知魏世子可带来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童叟无欺。”

“……”

见魏叙没反应,花孔雀吃惊道:“该不会空手来的吧?堂堂永安侯府,勋贵世家,连六千两也没有?”

魏叙扯了扯嘴角:“还请寨主让魏某见家父一面。”

“都说了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把银子拿出来,自然会让你见。”

“金寨主,六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魏叙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仓促间只筹得三千两,还请寨主行个方便,让魏某将人带走,回头定差人将剩下的三千两送来。”

“你当我傻?”花孔雀把玩着宝石戒指,“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再把那永安侯丢到汜河里喂鱼!”

“你敢!”魏叙拔出佩剑,下一瞬便抵上了花孔雀的脖子,花孔雀眉毛一挑,有些胆量,也不算一无是处。

“金寨主可知绑架世勋是何罪名?就不怕我报官?”

花孔雀笑了:“报官?魏世子可知我凤凰山水寨每年给官府缴纳多少税银?区区六千两算什么?更何况,我金大刀好客,好心好意邀请永安侯上山做客,你可不能血口喷人说我绑架哦。”

言下之意,报官也无用……这人也太厚颜无耻了!魏叙深深吸下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六千两,一毫一厘都不能少。”花孔雀伸手捏住剑尖,慢慢从自己脖子上移开,“你放心,永安侯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魏世子还是快些回去筹钱吧……来人,送客。”

十几个带刀大汉突然冲进水榭,把魏叙围住。

“没听见我们寨主说送客?还不快走?”

魏叙没料到这凤凰山水寨如此难对付,眼下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有先下山再做打算。

“金寨主最好能保证我父的安全,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就鱼死网破。”说罢,扭头出了门。

好大的口气!花孔雀差点跳起来骂人。

这时,一个随从进入水榭,对花孔雀耳语了几句,花孔雀一喜,提着衣袍急匆匆走了。

凤凰山后山,泉水清澈泠泠而下,一个戴面纱的白衣女子站在泉边,正望着清泉出神。

“棠棠!”花孔雀张开双臂跑过去,本想来个拥抱,却被女子抬手抵住了胸前。

“纪明南,玩得开心吗?”女子取下面纱,正是纪棠。

花孔雀眨眨眼:“还行吧,可惜永安侯府太穷,区区六千两都拿不出。”

“我在信中告诉过你,不要给我惹麻烦,你当耳旁风了是吗?”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哥!”

纪棠扯了扯那锦袍,嫌弃地看了眼那夸张的金腰带:“我可没你这样的哥。”

花孔雀,不,纪明南嘿嘿一笑:“怎么样,好看吧?我这身行头,最适合撑场面。”

“永安侯人呢?”

“好吃好喝伺候着呢,我看那两老头都有点乐不思蜀。”

“把人放了。”

“那可不行,银子还没到手呢。”

“你缺这六千两?”

“我这可是为你出气,那魏家实在欺人太甚,要我说趁早和离,我养你。”

纪棠叹气:“我的事,你少管。”

“是是是,我不管,当初这条路也是你自己选的,如今怨谁呢?我当那姓魏的是什么人中龙凤,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你当初看上他甚了?”

“我眼瞎行了吧?”纪棠没好气地道,“赶紧把人放了。”

“不放。”

“放不放?”

“就不放。”

“外公不知道你私上凤凰山水寨的事吧?金寨主呢,被你骗到哪里去了?”

“放!立马就放!”

这就对嘛,纪棠温柔一笑:“我走了,以后不许给我闹事。”路既是她自己选的,就要由她自己来了结。

看着她的背影,纪明南摇头叹息,要不是小姑姑走得早,何至于闹到今天这步?当初他们找到她时,她已进了魏家,若知道这侯府是个火炕,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跳下去。

不对呀!纪明南突然想起什么事来,大喊道:“你怎么知道我要绑那老头儿?”

山道之上,已没了纪棠的身影。

且说魏叙带着人下了山却没走远,一行人在路边的大树下歇息。随从们义愤填膺,要杀上山去跟匪徒拼命。

魏叙摇头,凤凰山水寨是个硬茬,适才他已看出,那个叫金大刀的,深藏不露,武功不在他之下,就这么冲上去只会白白送命。

“爷,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给他们送六千两不成?”

魏叙沉默须臾,低声道:“阿巳,等入夜,你跟我悄悄潜上去,先摸清父亲和二叔被关在哪里。”

“好。”

“小六,你快马加鞭回京城,找戍卫营的李将军,记住,明日一早务必带人赶回来。”

“是。”

正说话,远处扬起一阵尘土,十几匹骏马呼啸着跑过来。

“爷,你看,是侯爷!”阿巳蹭一下站起来。

魏叙也看见了,疑惑间,人已到了近前。

“魏侯爷,出了山门,恕不远送了。”纪明南骑在马上,一身玄色暗纹圆领袍,浑身上下只腰间别了一块绿玉,与方才那只花孔雀判若两人。

“这几日,多谢金寨主盛情款待,他日到了京城还请来舍下做客。”永安侯魏汉林拱起双手道。

“一定。”纪明南打马朝魏叙走过去,桃花眸子又闪起来,“魏世子,侯爷我就交给你了。”

到了跟前,弯腰下去悄声道:“有人替他们求情,人我就先放了,至于六千两嘛,先记在账上。”

说罢,满意地看了一眼魏叙黢黑的脸,调转马头离去。

魏汉林与魏汉卿下马,两人红光满面,哪里像被绑架掳虐的样子。

“叙儿,你怎么来了?”

“来接父亲回府……”

“是金寨主叫你来的吧?”永安侯笑道,“我与你二叔途径凤凰山,金寨主非邀请我二人上山做客,实在推拖不过才耽误了行程。”

魏汉卿也跟着赞叹:“没想到凤凰山水寨的寨主如此年轻,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真乃英雄少年啊!”

魏叙咬了咬牙:“父亲,二叔,先回吧。”

“好,走。”

作者有话要说:魏叙:金大刀,你给我等着。

纪明南:我又不叫金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