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似玉所在的这个位置,这会儿能清楚地看见妇人的脚掌。此刻,那妇人的脚掌在锋利的刀刃上压出深深的印记,那么锋利的刀刃竟真的像是被梯玛的化神水封了刀刃一般,妇人的脚掌上竟然只有被压出的红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伤害。

刀山上的妇人正小心翻过刀山,她身后的小婴儿哭声已经渐渐变小,不过此刻的妇人,心思都在爬刀山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孩子。

场上围观的众人也同妇人一样,大概只有似玉注意到了婴儿渐小的哭声。

等妇人小心翼翼地下来,她的家人连忙围了上来,一同接过妇人背后的小婴儿,发现小婴儿已经沉沉睡去,这才猛然反应过来,孩子早已经不哭了。

妇人有些泣不成声,抱着孩子压低声音问梯玛:“梯玛,我家娃娃身上的精怪已经被甩开了是吗?”

梯玛点头,“你先带孩子回去,我这边还有些法事要做,我得把这精怪捉住了,省得它回头又缠上哪家娃娃。”

妇人抱紧了怀中的孩子,像是生怕那精怪再来缠自家娃娃,一边连连点头,感激道:“那就有劳梯玛了。”

妇人抱着孩子往家里赶去,她的丈夫紧跟在身后。

梯玛的弟子这时候一手提着一只大公鸡,一手牵着一条大黑狗来到梯玛身边。

梯玛接过大公鸡,利落地割开鸡脖子,将鸡血放进早已准备好的桃木盆中。

一旁的大黑狗“呜呜”直叫。仿佛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梯玛转身将放干了鸡血的大公鸡扔在木盆旁边,接过一旁递来的木棒照着狗脑袋就是一棒,乘着大黑狗晕过去,一刀划开黑狗脖子的大动脉,将狗血也放入那个桃木盆里。

似玉前世是在宠物店里工作的,她工作的宠物店里多是猫猫狗狗,突然看见打狗的场面,一时间白了脸色,扭头不敢再看。

等到人群开始涌动,似玉这才重新将视线落在场中。

只见梯玛扛着一把铁耙走在前面,他的身后是两个抬着桃木盆的弟子。

梯玛朝山中行去,看热闹的人群也都跟着梯玛一同往山中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黑透,众人却谁也不敢点火把,直到梯玛让身边的人举了火把,身后看热闹的人群这才陆续点了火把。

没走多远,梯玛在一棵张牙舞爪的古树前停下,他放下铁耙,从腰间取下八宝铜铃和司刀,围着那棵古树开始摇晃八宝铜铃、挥舞司刀。

梯玛围着古树走了几圈,突然收住脚步,连八宝铜铃和司刀都来不及挂回腰间,他直接将两样法器往地上一放,捡起铁耙就往古树上用力扎去。

铁耙被梯玛直接钉在古树上,梯玛一边捡起地上的法器,一边对抬着桃木盆的两个弟子道:“快,快将鸡公血和黑狗血泼上去!”

两个弟子闻言立刻抬着桃木盆走上前,用力将盆中的鸡血和黑狗血尽数泼在铁耙钉住的古树位置上。

古树和铁耙瞬间都变得血淋淋的,似玉仿佛听见了几声孩童般的哀嚎,她看向四周人群,人们面上并无太多异色,连张岚莺此刻都一瞬不瞬地盯着梯玛和古树在看热闹。

似玉正以为自己幻听的时候,梯玛又开始围着古树摇晃八宝铜铃、挥舞司刀了。

这一次,梯玛快速走了一圈,一个挥手,收起了八宝铜铃。

那一刻似玉再次听见一声哀嚎。

这一次,似玉不再怀疑自己幻听,因为,伴随那道哀嚎和梯玛收八宝铜铃的动作,似玉还看见了一道白色流光从铁耙钉住古树的位置飞向了梯玛的八宝铜铃中。

似玉坚信,她多半是看见了被梯玛收走的精怪,也听见了精怪的哀嚎。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玄妙,总不至于她同时幻听、幻视了吧?

梯玛做完这一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额上豆大的汗珠纷纷滚落,他一边抬起袖子擦汗,一边对围观的人群道:“精灵已经捉住,不过这个铁耙还需要留在这古树上七日,这期间,烦请大家不要擅自拿走铁耙,以免招惹这精灵的同伴。”

似玉觉得梯玛这话她听明白了,梯玛的意思是,收服精灵的这个地方,多半会留下些精灵的气息,甚至是精灵被收走前留下的求救信号,这些气息、信号需要七天才能彻底消失。

似玉借着人群都在注意梯玛的时候,低声问张岚莺,“岚莺,精灵和和精怪有什么区别?”怎么她觉得人们一会儿说精怪,一会儿又说精灵的。

张岚莺道:“嗨,其实都是一回事,不过精灵比精怪的灵力更强,一般大家遇到的都是精怪,只是梯玛他们习惯说精灵,捉精灵比捉精怪听起来更厉害嘛。”

“哦~!”似玉点头,表示明白了。

另一边,梯玛说完那番话,便带着弟子离开了,一边还交待道:“回头将那公鸡和黑狗都退回去一半给那妇人家。”

围观的众人得知法事结束,纷纷上前围观那被铁耙钉住的古树。

似玉和张岚莺连忙悄悄退下,似玉纳闷道:“请梯玛捉精灵还得自己准备公鸡和黑狗?”这个时候,若非那公鸡和黑狗是妇人家准备的,梯玛也不会让人给妇人家退回去一半吧。

张岚莺知道似玉的意思,笑着道:“是的,不过你也无需操心这些,咱们缺的又不是一只鸡和一条狗,咱们缺的是大把的银子。好了,现在怎么办?天都黑了,我们往哪里走?”

“我们不能在这里借宿吗?”

张岚莺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似玉,低声道:“似玉,你疯了吧?借宿土家的事情你也敢想?”廖家村她们都不方便借宿,张岚莺只觉得似玉脑子坏掉了。

见似玉好像还是没想明白,张岚莺戳了戳她脑门,附在似玉耳边道:“土家巴代每年都会跟苗家巴代斗法,难分胜负的时候,苗家和土家难免就是一战,你觉得他们能让我们借宿吗?”

土家梯玛和苗家巴代的斗法?

似玉再次发现自己毫无这方面的额记忆,这么大的事情原主居然也从未关注?真是服了原主这个老六了。

见似玉一副懊恼的样子,张岚莺连忙拍拍她的肩膀道:“哎,所以说以后要多出来走走,不能总待在寨子附近,那样你真的就一辈子也只知道种草、捉虫了。”

似玉深以为意,点点头,“嗯!”抬眼看到张岚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突然明白张岚莺说的出来走走可不止是正常出来走走,还包括偷偷溜出门。

显然,张岚莺也知道似玉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笑容更灿烂了,“你已经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反正我以后不管去哪里都要拉着你一起去。”

张岚莺的这个笑容让这两日笼罩在二人身边的低迷情绪顿时消散了大半。

张岚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收起了笑脸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似玉,我跟你说,往后我们两个出去玩的事情千万别让第三个人知道了,特别是青禾,她如今肯定等着抓我们的把柄,好让巴代惩罚我。”

说起这个,似玉正想知道青禾到底怎么威胁张岚莺的,便道:“对了,之前太忙,我一直都还没搞清楚,你和青禾到底是怎么闹掰的?你大姑可是她师父哎,她怎么敢威胁你?”

张岚莺撇撇嘴,颇有感慨道:“嗨~要不怎么说有些人就是目光短浅嘛……”

张岚莺一一道来,似玉听得目瞪口呆,果然都是小孩子。

最开始张岚莺也是因为青禾是自家大姑的徒弟,一来二去两人便熟悉了,年龄又差不多大,张岚莺便将青禾当做自家人了,也如现在对似玉这般对待青禾。

有点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想着青禾。但青禾这孩子,渐渐发现巴代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张岚莺,从姜糖、木锤糖这类小吃到项圈、簪子、头花,甚至是布匹和彩色丝线,每每收到这些东西,总是紧着张岚莺,青禾看见别的巴代这些东西都给自己的传人,心中渐渐开始不平。

青禾已经完全忘记了,别的巴代的传人都是人家巴代的亲生女儿。

张岚莺每次给青禾送这送那,不但没能唤起青禾的一丝感激之情,反而让青禾更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张岚莺抢走了。

一次张岚莺原本约了青禾一同出去看土家梯玛的法事,青禾原本答应了,却因为临时有事去不了。那一次张岚莺独自跑了出来,回来欢欢喜喜地跟青禾讲述自己的见闻,还给青禾带来一包木锤糖,笑着说了句:“给,封口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从那以后,青禾就不再和张岚莺一起偷溜出去了,而是直接来找张岚莺要封口费。

第一次,张岚莺也当青禾是说笑,还笑着给了她一包姜糖。第二次,张岚莺出门没买东西,青禾来要“封口费”的时候,她自然就直说“没买!”,青禾却道:“那你就将你这个月要交的虫子和毒草先让我挑。”

青禾这话说得认真,张岚莺这才意识到,青禾从头到尾都是真的在收“封口费”,并不是同她说笑。

张岚莺自然不同意,她们虫草人每月上交的虫子和毒草都是交去草蛊婆那里,由草蛊婆一起送给巴代挑选,巴代挑剩下的就给草蛊婆。草蛊婆用这些虫子和毒草练了守护蛊是用于守护她们的苗寨的,平日里,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需要草蛊婆去医治的,巴代更是为这些苗寨的安危服务的,张岚莺如果将虫子和毒草先让青禾挑选,说大了,那是对苗寨不负责任,对不起虫草人这个身份,往小了说,她那是对不起她大姑,厉害的虫子和毒草给了青禾,还是她大姑不知道的情况下,若是青禾炼出了厉害的蛊,岂不是直接夺了她大姑的巴代位置?

张岚莺断然拒绝,心中对青禾还是有些期待的,青禾竟然直接道:“那我等下次过节的时候,当着所有苗寨苗民的面跟巴代说,你去看土家梯玛做法了,倒时候看看巴代怎么罚你。”

青禾说的所有苗寨,是指张启秀统管的那十几个苗寨。张岚莺倒不是特别怕被罚,但她是巴代的亲侄女,若是在节日的时候,当众被揭发,她被罚是小事,影响了她大姑的威信,她就罪过了。

张岚莺本以为青禾多半不会那么做,可青禾眼中的疯狂之色,让张岚莺心中一惊,她不敢赌。于是就有了第一次被威胁。

从那以后,张岚莺和青禾彻底决裂。

决裂后,张岚莺才渐渐认清,青禾原来一直很不满大姑与她家走得那么近。张岚莺起初还想和张启秀保持点距离,后来一想,不对啊,她大姑一直未曾婚嫁,大姑与她们家才是一家人啊,青禾不过是她大姑收的一个徒弟,师徒情分怎么能和血脉亲情相比?何况这个徒弟还是这么个玩意。

张岚莺从此便不再管青禾感受,该怎么和张启秀相处就怎么相处。

只是张岚莺贪玩的性子并未收敛多少,之后又被青禾发现了几回,要走了些虫子和毒草。

说到这里,张岚莺不免十分懊恼,“都怪我,当初干嘛说什么封口费,如果不是我嘴欠,或许也不会这样。”

似玉听到这里,想起原书中的剧情,不免有些担忧道:“你给过青禾哪些虫子和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