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水没再说话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了五六个包装精致的纸盒,打开来,都是些外形精美的粤式茶点。虽说茶点每个个头都不大,但分量实在很多。林春水自己只留了几个,其余的都分给了旁边的同事们。
另外还有一个单独打包的小袋子,里面是一只沉甸甸的纸杯,还是温热的。林春水心里隐隐有种猜想,把纸杯拿出来尝了一口,果然,是牛奶。
有人拿起了装牛奶的那个纸袋。“袋子里还有一朵花!”
是一朵香槟色的玫瑰,花瓣上坠着水珠,娇艳欲滴。
“现在做生意的都挺文艺,点外卖还送花呢。”
林春水并没有搭腔。等所有人都散开了,林春水给沈时和发了一条信息:“外卖是你点的吗?”
她也不想自作多情,但最近接触的人里,只有沈时和看起来稍微接近答案一点。
周一的沈时和应该正在忙,过了好一阵子才回复过来:“是的。”
“很好吃,谢谢。”她没有提那朵花。
沈时和大概也不知道这家店会做这种附庸风雅的事,于是只是回复:“不用客气,你喜欢就好。”
沈时和的外卖一连送了五天。林春水试图婉拒,但沈时和的理由似乎无可反驳:“不是缺钙?平时自己又不注意补,只能我督促你了。”
林春水推脱无果,每天都在同事打趣的眼神中,从临时兼职外卖业务的餐厅服务员手中接过不同招牌的纸袋。
袋子里每天仍旧附带一朵餐厅赠送的鲜花,有时是玫瑰,有时是郁金香,都被林春水用清水养了起来。即便是无足轻重的赠品,但花总是好看的。
到了周五这天,林春水特意提前向秦朝贤打了电话:“抱歉,这周我也不去了。”
秦朝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问她:“为什么?”
林春水沉默了半天也没能想出该怎么回答。她心里清楚和别人去吃饭这种事情并不能作为爽约的理由。
秦朝贤了然。“因为那位沈先生?”
林春水“嗯”了一声。
“你对我未免太不负责任。”秦朝贤抱怨道,但还是能听出一点玩笑的意味。
林春水很诚恳,但也很无情地说:“抱歉。”
秦朝贤闻言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正经。“春水,不是我多管闲事,但你得考虑你现在的状况。和他见面,合适吗?”
林春水安静了一会儿,用一种秦朝贤非常熟悉的冷静语气说:“我心里有数。”然后和秦朝贤道了再见,挂断电话。
下午工作上没什么事,考虑到沈时和过来接她再去吃饭,又赶上周五,路上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林春水不希望沈时和为了和自己吃饭在路上来回折腾,于是决定自己提早去沈时和公司楼下等他。
她支用了半天调休假,提前两个小时下班,然后打车过去。还没到下班的时间,路上并不堵,最终她在距离约定的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就走进了桥都总部的大厅。
林春水没有马上就给沈时和打电话,现在“沈总”应该还在工作中。她在大厅的待客沙发区捡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做她从前和沈时和在一起时最常做的事情——等待。
不过与以往一个人无聊的干等不同,今天林春水很快就有了同伴。
有人站在她身前,用不小的音量说:“林春水?是林春水吧?我的天,都多少年没见了,真的是你。”
林春水仰头,看见一个穿着考究的年轻女人。虽然是阴天,但还是戴着一副墨镜,镜框的颜色和包包是同色系。
“你不记得我了?我啊,蒋晴。” 说着,她把墨镜摘了,露出一双好看的圆眼。
林春水努力从脑中搜索有关这个人的信息,终于想起这位是沈时和众多前任女友中的一位。因为恰好是云城老乡的关系,和林春水套过近乎。
“好久不见。”林春水打了招呼,又低下头去玩手机。
“哎,不是,你在这儿干吗啊?”蒋晴还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你在这儿上班啊?欸、不对,要是在这儿上班,这个点儿应该在楼上。”
林春水摇摇头。“等人。”
蒋晴其实也不在乎林春水到底在这儿干啥,她就是看到熟人,有点没来由的兴奋。她挨着林春水坐下。“真的好久没见到你了啊。哎,咱俩上回见面,得有四五年了吧。”
“五年差两个月。”林春水报出准确的答案。
蒋晴在心里算了算,确实没错。
“我记得你来找我那会儿也是秋天。北城的秋天可比云城凉多了,那时候你好像还生着病吧,脸白得跟鬼一样,大晚上的,我还以为我开车不小心撞了人找我索命来了呢……”
林春水不太确定蒋晴以前是不是就这么多话,但她确定自己不想继续听下去了,于是打断她:“你来这里是……”
“哦,我来找沈时和!”蒋晴很容易就被带跑了话题,“你应该也知道吧,我们家一直和乔老爷子——就是沈时和的外公——合作,今年乔老爷子把这部分业务交给沈时和了,我家让我来找沈时和谈合同呢。”
林春水点点头,蒋家做工程公司起家,和桥都确实业务往来频繁。
蒋晴又继续说:“既然机会给到我,我当然不能错过。”
就在林春水还没想清楚蒋晴说的这个“机会”指的是什么的时候,蒋晴侧过身,露出logo显眼的背包:“你看,这是沈时和以前送我的,我特意翻出来用,是不是显得我很念旧?”
沈时和当年的前任们出身近似,交友圈重合率颇高,很快就有人总结出沈时和有一个固定的“约会三件套”:高档餐厅,豪车接送,名品包包。
也有对物质不感兴趣的女孩抱怨,沈时和有空在球场上打一下午篮球,却不愿意抽出两个小时陪她看场电影。
不过在蒋晴看来,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但限量版的包却是错过了就买不到的。
蒋晴用那种闺蜜之间互相分享八卦的神情凑近林春水说:“我听说舒泠现在到处跟人相亲呢,沈时和追到云城来都没用,这两人眼看是成不了了。”她又抬起头来,还挺了挺胸:“所以我来试试,说不定我还有机会。”
林春水没有看她,她的视线正对着对面的玻璃幕墙。玻璃上映出两个女孩,差不多同样的年纪,一个光鲜亮丽,从头到脚无不透露出精致,每一根头发丝都被打理得熨帖,另一个则素面朝天,全身上下的价值不超过对方身上的一副墨镜。
林春水从来没有问过沈时和和每一任女友交往的理由,因为答案很明显,她们均出身名门,又容貌上佳。尽管在和沈时和分手后反应各有不同,但大多数都保持了冷静且体面的姿态。
就像蒋晴,在和沈时和分手后,既不哭天抢地,也不死缠烂打,洒脱说了再见,而多年后发现自己仍然余情未了,而对方正好空窗在期,也有勇气大胆追爱,实在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