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见

萨兰纳尔已经注意那个新晋的竞技场红人很久了——当然他现在的名字并不叫萨兰纳尔,这个世界从来没有所谓的平等公平可言,唯有一点在塔斯特地下城是绝对公平的,那就是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将舍弃自己原本的姓名,就算是灰塔里的贵族也不例外。

不过与生活在外城区的人不同,居住在灰塔里的贵族们的姓名并不是一串无序的编号,他们有特殊的权限可以在醒来之后选择自己的姓名。所以眼下这位金发夺目的年轻贵族,他的名字是Beliar——《圣经新约-哥林多后书》中的黑暗之子彼列。

一半是光,一半是暗。这倒也符合萨兰纳尔曾经的身份。

其实从希文刚开始在竞技场崭露头角的时候,萨兰就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与众不同。这四个月以来的观察又一再地验证了他的看法,这个靠着一千积分报名费从外城区一路杀入决赛的男人,他的身上有着让灰塔贵族们都望而生畏的光芒。

只是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他站在那群庸碌之辈当中,他有多么的耀眼和迷人。

“彼列,你已经盯着他看了三十三分钟了,你看他的眼神也太露骨了。”

坐在萨兰对面的白发席思坦星人笑着调侃了一句。他发现打从希文踏进酒会的那一刻起萨兰的目光就没有从他的身上移开过。他可不信希文对这个人的兴趣仅止于竞技场的赌注那么简单。

“露骨吗?我怎么不觉得。”

其实一天前萨兰已经在训练场外围见过他。虽然只有匆匆一眼,但是那种感受果然要比在档案里或者屏幕上远远看上一眼要来得深刻的多。

如果说在那之前他也只是对这个竞技场的新人抱有一点把玩的兴趣,在昨天的那一眼之后,这个人就好像是在他心底烙下了一个不能磨灭的印记,让他感觉自己时刻摆脱不了他的影子,仿佛一闭上眼,脑海中就能够浮现出他身影。

他对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熟悉到他甚至能够在冥思时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就像是一口烈酒,辛辣但并不呛口,让人回味又沉醉,充满着无法描述的,致命的诱惑。

如果他把这种感受说给别人去听,他们一定会以为他是在形容一个发情期的Omega。只有他们身上弥漫出的气息才能让萨兰这样的Alpha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不过老实说,他的存在的确挡了一些人的路。如果你在他身上下了注的话,最好还是想办法保护好他。”

就在席思坦星人说话间,酒会中央的舞池已经传来了喧闹声。七八个机器人服务生正在驱散聚集在一起的人群,接着萨兰就看到被服务生们放在舞池中央的金属机械盒子自动打开,然后全自动组装成了一套可移动式的竞技赛专用八角笼。

在酒会这种场合拿出这种东西来,就算主持人不说,大家也都知道这是什么意图。

萨兰看到那个立在舞台中央的八角笼,眼神已经沉了下来。

“我说的吧,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的。”席思坦星人幸灾乐祸地瞥了一眼萨兰,但同时他也被对方那骤然阴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虽然这么做很无礼,但那群贵族们这样羞辱下城区的人也不是一两次了,都是惯用的手段而已,他何至于生这么大的气?

“我下去看看。”

萨兰放下了酒杯,头也不回地就朝着舞池方向走去。席思坦星人望着被他放在桌上的那支高脚杯,里面的红酒在灯光下剧烈地摇晃起来,席思坦星人的心也不禁跟着悬起。

他认识萨兰这么久,似乎还没有见过这个狡猾腹黑的男人因为什么事而真正动过怒。

他对那个下城区的选手,似乎真的……上了心……

此时就在舞池中央,服务生们已经把贵宾们分开到八角笼的四周。比起其他成群结队的贵族,希文身处其中显得尤为格格不入,而这种格格不入恰恰又衬托得周围的贵族们显得格外平庸乏味。

在看到了那座八角笼的时候,希文心里其实已经明了对方的用意。

那些贵族的嘴脸他也感觉似曾相识,尽管他们一再用虚伪的姿态和故作矜持的优雅来掩饰他们对于自己的排斥与厌恶,但是从他们的眼睛里希文能够看清一切。

对于这些人来说,他的确就是一个冒失的闯入者。就像他的朋友告诉过他的一样,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他的价值就是让这些贵族们能够顺理成章地从下城区的人那里赚取更多的积分。

输赢从来不是关键,因为他们才是这场豪赌幕后制定规则的人。

这时主持人已经走到了希文身边,周围的贵族们看着他开始窃窃私语。

这也是希文厌倦这种应酬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那些人永远不会成为同类,如果自己不向他们低头,想要彼此融合的方式只会有一种,那就是彻底征服他们。

主持人用极尽浮夸的辞藻将他吹捧了一番之后,接下来就要进入这场酒会的正题了。主持人私下悄悄告诉他,贵族们在他的身上都吓了重注,他们也希望在决赛之前能够亲眼见证一下他的实力。

当然,这不过是虚伪的说辞罢了。希文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把他当做可供娱乐的消遣而已。毕竟这种无聊的社交酒会早就让人感到乏味了,他们需要更多的乐子。

但这对希文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羞辱。

作为受邀的贵宾来到这里,但对方却始终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尊重,甚至无理地提出这种要求,完全就是把他当做乐子来耍。

“希望您不要介意,大家提出这个要求绝无恶意,在场的许多人也都是您的忠实粉丝,他们只是希望能够近距离地观赏到您在竞技场的风采。”

酒会的主持人是个身材瘦小的巴德尔星人,他们在星域中素来以超凡的智慧和敏捷的才思著称,也因此被称为宇宙的诗人。可是造物主是公平的,他赋予了巴德尔星人智慧与才华,却也同时赋予了他们独特而奇异的长相——更准确的说,他们恐怕也是整个星域中长相最为奇特的种族,有人打趣说过,巴德尔星人全身重量的9/10都集中在了他们的脑袋上。

希文看着那颗硕大的脑袋自以为是地在自己面前摇来晃去就特别有种想要锤爆他的冲动。

他来这里绝没有让人当猴耍的打算。他当然可以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只不过就这样离开似乎有点便宜了这群自视甚高的无礼之人。所以当主持人自以为说服了希文之后,马上招呼助理过来帮希文换下身上的礼服。

但这时希文却一把推开了他,径直走向那群正眼巴巴地等着看笑话的贵族们。

“既然大家要近距离欣赏,又何必拘泥在这个八角笼里。”

希文一边说一边轻轻解开礼服的衣扣,目光淡淡地在周围人身上逡巡了一圈:“告诉我,你们想看什么?”

这群贵族们只当他是笼子里的野兽,可是一旦这头野兽走出了牢笼,对他们来说那就是最可怕的怪物。看到希文缓步朝着他们走过来,围观的人都不由吓得向后退去。而希文的脚步却没有停下,颇有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吓得主持人慌忙招呼保安去把希文拦下来。

可就在那几个机器人保安迎面走向希文的时候,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之间出手。

这些安保型机器人在反应力和敏捷度上都最大程度地得到了加强,也许他们不能和军部的战备机器人相比,但是用于日常的安全保障还是绰绰有余了。所以在希文出手的一瞬间,他们也马上感应到了危险的袭来而同时出手阻挡。

只不过希文从前在军部做训练的时候就是拿军部的特种兵机器人做陪练的,而且他一般喜欢挑战地狱级的难度。

身后的燕尾长摆随着希文一记飞身横踢,在半空中划开一道优美至极的弧线,那一脚毫不留情地落在了机器人胸口的控制中枢。

同样的,特种兵机器人的控制中枢保护强度要远高于民用型的机器人,希文的这一脚完全是在泄愤,因而一点余地都没留,直接踢爆了对方的金属护甲,人群中乍然传来惊呼声,那机器人被他一脚踹进了墙角便吱吱冒着火花再也动弹不得。

而这一脚刚落下,其他几个机器人也已经包围上来。

希文暗自冷笑了一声,将衣领下的领结一把扯了下来,在对方冲上来的一瞬间就一个腾身而起,趁着对方来不及做反应,将那领结狠狠缠在对方脖颈之上,一个凌厉的背摔,只听到脖颈处的电子神经线发出喑哑刺耳的电流声,接着另一个机器人被希文两腿紧紧绞杀住,随后在半空一个360°的转身,两个机器人几乎同时被卸下了脑袋。

那一刻整个酒会现场周围连绵起伏着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在那之后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希文站在一地‘尸体’之上,不紧不慢地捡起自己的领结。主持人此时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刚刚看到希文直接用腿夹断保安的脖子时,他几乎可以想象如果再不叫停这场酒会,对方就会像处理那两个保安一样,夹断自己的脖子。

“只,只是开个玩笑,您也太,太较真了吧。”

一向口舌凌厉的巴德尔星人战战兢兢地开了口。而希文却不为所动地冷笑道:“你觉得我较真了吗?”

巴德尔星人被这句反问吓得又往后退了两步,直到背后突然撞到了什么人而退无可退,他才惊慌失措地停了下来。

“真的是太精彩了。”

那个从惊慌失措的人群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边鼓掌一边朝着希文大步走了过去。

希文循声向他看去。那张被头顶的水晶灯映照的分外明艳而耀眼的面孔仿佛一下子补全了希文梦里那副模糊不清的画面。

他怔怔地盯着那个正迎面走向自己的男人,双唇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有一个名字就在他的嘴边,可是他却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