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巴士开走了。
拖着行李去酒店的路上, 赵清嶺全程默默酝酿情绪。
…生第一次在神经病发之前, 居然还要酝酿情绪的!
简直没用坏了。
但酝酿着酝酿着, 也确实成功酝酿出了不少委屈。
比如,程彻一路上竟然还在搭理那个李小梨。
比如, 程彻确实跟许博跑去喝酒了, 大长腿被摸了也是事实。
比如好不容易在一起了, 却非要当工作狂不陪他。比如脚都肿成猪蹄了还忍着不肯说。
直男兮兮的又看不出来他日常小生气,看出了也不知道哄。
在一起都三个月了,还特么不信任他,当他是个随时可能变脸的潜在超级大渣男!
行啊, 既然本来就是渣男人设。
老子今天渣、给、你、看!
他们在立陶宛的这间酒店, 房间的设计也非常可爱。
房间阳台是白色的小尖顶,窗子是圆顶方底彩绘玻璃的仿古式, 屋内的所有灯饰都颇有年代感的样子。
和波兰的酒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像一个小小的、华丽的古堡。
可惜赵清嶺无心欣赏。
进了门, 就扑在了床上,也不说话。
其实一路,他的黑眼圈、还有一言不发的明显萎靡, 程彻是看在眼里的。
再想起从昨天起整个人状态就有点不对,总觉得是不是前几天累坏了, 有点心疼。
“清嶺, 你要是累了今天就在房间休息吧, 路线我自己去跑。或者你睡醒了再来找我也行。”
赵清嶺没回话。
只是抓着手机自顾自戳戳戳。
程彻也没在意, 烧了点热水, 又趁着空当去洗了把脸。
出来的时候没戴眼镜,脸上还沾着些没擦干的水渍,赵清嶺那边冲他扬了扬手机。
“我刚买了机票,晚上回国。”
“…回国?”
程彻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突然要回去?咱们的行程不是才走了一半不到,难道是公司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赵清嶺声音冷淡,看都不看他。
“就是在这待得腻了,烦,想走。”
烦?程彻依旧在茫然不解。
怎么会烦?
如果说是在华沙待了整整五天待腻了,他还能明白。可今天,才是他们在维尔纽斯的第一天啊。
两国虽然毗邻,但无论建筑还是文化都天差地别、一点都不一样…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又直男思维了:“清嶺,你、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紧张,往床边走了几步。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
明明以前,无论他做错了什么,赵清嶺都直会说的。
会扯着嗓子跟他抱怨,会手舞足蹈跟他撒娇、表达不满。
可这次,赵清嶺就只是面无表情。
“没。”
“就是腻了,想回去了。”他冷冷的,琥珀色的眼睛不看他。
“你要是觉得工作在身,自己留下来继续做完行程也没关系,我一个人回去。”
程彻:“清嶺!到底怎么了?”
“是公司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家里怎么了?你告诉我啊!”程彻急了,下意识伸手去探了探赵清嶺额头的温度。
并没有发烧,不是说胡话。
那,到底是怎么了?
程彻开始努力回想,难道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可是,就算做错了什么,后果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吧!他得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赵清嶺才会气到想要把他干脆丢在国外,一个人回去?
毫无征兆的突然转变,真的很吓人。
他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
惶惑、不解,着急又无措。
忽然,前襟一沉。
天旋地转间,身体已经跌落在了柔软的床上。身上一重,颊侧是有些粗暴的啃咬,身上一凉,而耳边是温暖、低沉的喘息声。
…
当——当——当——
教堂钟声阵阵,从窗外传来。
就在屋内昏暗、气息混杂、紧张、晦暗的一切,令人恍惚。
其实相似的钟声,他们城市郊区的那座大钟寺也有。
据说那寺庙很灵的,因而常年香火不断,新年的时候大家纷纷去拜拜抢头香,更是人山人海。
自打高一的夏天起,赵清嶺每年年夜也都会叫家里司机开着车,载着狐朋狗友好哥们一起去上香。
【嶺哥嶺哥,你都求什么啊?】烧香的时候,哥们总会问他。
【我?我当然求学业了,希望能申请到美国很好的大学。】
【卧槽,你成绩那么好还用求吗?】
【就是啊嶺哥,你不可能申不到的。别浪费愿望啊,要我就求点别的了,比如求个特别特别美的女朋友之类~】
每次,别人哄闹,赵清嶺就只微笑。
该求学业,还是求学业。
后来如愿进了好大学,假期有空到处旅游。
更跑过了满世界各种各样据说许愿很灵的圣地。
同行的伙伴,又或者是遇上的面善陌生人,也经常会问他同一个问题。
【What did you wish for?】
【我?当然是许愿前程一帆风顺。】
在泰国时,僧侣给他的手腕戴上小黄花,带着他绕佛三圈。
佛有四面,僧侣说一面是爱情,一面是事业,一面是金钱,一面是平安健康。求哪面,就把小黄花手环放在哪面前。
赵清嶺身体一直很平安健康,从小也不缺钱。
剩下的只有“事业”和“爱情”
绕弯三圈,他毫不犹豫走到“事业”那一边,垂眸放下了花环。
很奇怪吧,明明是一点都不热衷事业的人。
却求了事业。
…赵清嶺是绝对不会去求爱情的。
他不会求,他高傲地且固执地认定,像他这种条件的男人不需要“求”
他那么优秀,本来就“该”有人真心爱他。
“该”的。
一直以来,就“应该”有个谁,知道他有多好,从头到尾真挚地、痴心地、悲惨地、义无反顾地爱着他。
可现实中居然一直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个世界太荒谬了。
这个世界欠他。
好在,他等了很多很多年、找了很多很多年、特别不爽了很多很多年后,上天终于开了恩,把一直欠他的那个人给了他。
自从跟程彻在一起,这个世界,才终于“正常”了。
赵清嶺也终于释然,不继续跟老天爷赌气了。
按说,像这样好不容易等来的宝贝。
他该好好珍惜。
应该一辈子好好、好好珍惜的,他知道。
…
他也想珍惜。
可是,眼下、至少这一刻,做不到。
身下男人彻底失去平日里的冷静,震惊、慌乱无措的样子,让人心跳迷乱、血脉喷张。
顺带着…破坏欲高涨。
他的宝贝,腿是真的很长,身材是真的很好。
腰的弧度,引人犯罪。
赵清嶺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他相信自己这一刻,双眼一定是通红的。
…熊熊燃烧,从眼睛烧遍全身,热得翻天覆地。
想要弄坏他的**,洪水一般,倾巢而出。
明明已经抖得那么厉害了,他却还想要看他更加凄惨、更加绝望的样子——想要他比那十年寂寞、漫长地等待着的时候更加悲惨、更加无助。
“…”“彻彻,你不可能没听人说过的吧?我这个人呢,没有长性的。”
他低头,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地喃喃,狡猾、自私、恶意满满。
“喜欢的东西,一转眼就会变得不喜欢。在我这里,没有‘长久’。”
“我想回去,是因为我玩腻了。”
“好在…三个月,也够久了。我们彼此,应该都玩得算是愉快?”
“呵,怎么了?你很吃惊?”
“为什么?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这种人才对,咱们高中是一起念的,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忘了吗?”
“好在,你也从一开始就对我没有任何期待,对不对?”
身下的人,身体僵硬,脸色惨白。
像是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就连被他强硬地分开双腿,也还是不知道挣扎。
半晌,眼珠终于动了一下。
晶莹,却不是一如既往那样垂眸闪躲。
而是直直、呆呆看着他。
像是毫无防备被利刃刺穿一样,不解、疑惑、委屈、疼痛、难以置信。
…受伤了。
他的彻彻,受伤了。
心里狠狠一疼。可同一时间又被涌上来的诡异幸福深深满足、淹没。
“呵。”
赵清嶺就那样无比神经病地,在心疼他心疼到眼睛都微微蒙上雾气的同时,又开心且飨足地,笑了出声。
他的彻彻难受的样子,真的好可怜,好凄惨。
好可爱,好诱人。
好心疼,想抱他,又好甜蜜。
想跟他说没事的,我不会真的伤害你。
却没有那么做。只是自私地搂禁了那人,强势侵占。
怀里,是滚烫的肌肤。
包裹他的,更剧烈的炽热。
人生,在那一瞬间几近圆满。
甚至眼前整个世界,都化作了鲜艳而破碎的美丽蜡笔画,赵清嶺身体没有真的达到巅峰,但是心理层面绝对狠狠地、前所未有地那样了一次,几近窒息。
…把一己之欢,建立在别人的悲惨、痛苦之上,还他妈爽上人生巅峰。
渣到世界尽头。
却根本来不及反省。就像是一个看到了糖果的孩子,明知道会蛀牙、还是迫不及待去剥开亮晶晶的糖纸。
把糖果放入口中,享受那让人战栗的香甜。
好甜,受不了。
忍了那么久,惨乎乎的他比想象中还要美味。
好喜欢,好享受。
好幸福、从来没有这样满足。
世界之大,那么多年,他一直在找他。找得很累很累、几近放弃。
差一点就放弃了、不找了,这个世界不值得。
所幸,最后还是遇见了他。
真的实在是太喜欢了,以至于根本控制不住。
每天、满脑子都想要对他做好多好多疯狂、变态、旖旎、神经病和让人没眼看的事情…
啊啊啊,怎么办,他果然神经病得无可救药。
人一旦疯了,根本停不下来!
赵清嶺带着有点虚幻的笑意,不给他片刻的喘息的机会,更加疯狂地享受着那小孩子偷到糖果的甜美。听着耳边破碎隐忍的呼吸声,恨不得能就此再也什么都不想、就这么沉溺进无尽的深渊之中。
“呜,不要了…”
“不要了…”
耳边喘息声嘶哑,带了些凄惨的哭腔。
直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心动又心碎。
赵清嶺搂紧他,一脸病态的温柔与小心翼翼,用唇形无声喃喃说着:
不是真的。
彻彻,那些残忍的话,一句都不是真的。
我爱你,我只有你。
只是有一点点生你的气了,还有一点点的神经不正常,不要嫌弃我。
乖,哭出来。
都那么难受了,一定很想哭吧。
哭给我看看。
想看你掉眼泪,宝贝。哭了我就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