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日,楚云腰却是见了太多的辛酸和反差,很难说清当下世况与末日想必能好到哪里。
她既已决定在商铺中增设女工岗位,自然是要尽快落实下去。
又因此举颇有些惊世骇俗,还要给经手的管事掌柜们留出反应接受的时间,另外便是女工们进了铺子,安全是一方面,同一商铺里的伙计的安抚也不能忽视,方方面面,总要多注意着。
楚云腰定主意时还不觉如何,真到了一项项往下安排了,才发现这着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方方面面想要考虑周全了,也非一时半刻能想好的。
好在她早早称病谢客,回宫后又是在寝殿里躲了四五天,直至把所有规章流程都定下了,这才请来御医,装模作样地看诊后,重开未央宫宫门。
与此同时,素衣带着皇后的信物离宫,直奔楚府而去。
后面半月,整个楚府,从主家到底下庄子商铺,皆陷入大动荡。
她先是和楚夫人审问了京南别苑的管家,又顺藤摸瓜的揪出许多中饱私囊的人,另便是各处的账目全部重查,只要有问题的,轻则打罚,重则发卖,实在严重的,就直接扭送官府,按律处置。
这么一番清算下来,空出来十几个管家掌柜的位子,全由新人顶上去。
之后便是女工一事,楚夫人为了表示对楚云腰的支持,连着金家的一起,楚金两家所有商铺,共计招募三千八百个女工,根据实际情况就近分配。
从京城到江南,只要是有金家和楚家商行的,全部增设了女工岗位。
女工们的月钱依着铺子里的行情走,多劳多得,做得好的亦有机会升任管事掌柜,诸多晋升途径,足以激励众人。
至于安全上,则是提供两个方案。
其一是住在铺子提供的员工宿舍里,每月月底有两天假,可提前叫家人来接,其二则是给她们准备接送驴车,从做活的地方到家中,点对点接送,但每天需要支付三文车费。
方案已经提供,至于如何选择,就看女工及其家眷们的想法了。
为了防止铺子里原有的工人心生怨怼,他们也有了新的晋升途径,像是在铺子里做满多少年工,又没有出过岔子,那就可以涨月钱,格外出色得还能调去缺人手的地方做管事。
而女工们刚进铺子或有不熟悉的地方,若有老工人帮忙引导,女工头三个月的工钱将分给引导人一半,作为他们辛苦教导的感谢。
诸多举措同时实施,将男工和女工之间的矛盾降至最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楚夫人并没有直接说这些都是皇后想出的,但天底下谁不知道,楚家便是皇后殿下母家,若非得了皇后授意,楚家和金家如何会突然招女工,又这般雷厉风行地施行下去。
暂且不论百姓们是如何想了这样多的,反正最后好名声落到了楚云腰头上,楚夫人满意,更是没有辜负她的一片好心。
素衣一连半月都跟在楚夫人身边,先把京城各家商铺的女工落到实处了,试运转两个月看看,要是一切顺当,再往外地发展。
等把女工示意安排妥当了,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京郊庄子里。
这回则是为了佃户新策,因着时间紧迫,她只来得及跟佃户们讲明新策的内容和佃户日后所得报酬,更精细些的,则需管家去解答。
但素衣却清清楚楚地记着,城郊六座庄子,无论她从哪个庄子离开,后面都会跟着乌泱泱的大群佃户,每个都急促促地追在马车后,便是嗓子都哭哑了,还要大声吵嚷着,请她代为转达。
“请姑娘带我们谢谢殿下,殿下大恩,我等没齿难忘——”
“我们一定好好干活,绝不叫殿下失望!”
正如楚云腰所说的那般,重利之下,哪怕只是为了他们自己,这些佃户也定会卖一百二十分的力气,好生照顾租来的田地。
再有许多感恩的,自然也会顾念着皇后殿下的好,心甘情愿为其做活儿。
就这样在外奔波了近一月,素衣终于回宫。
她回来时已是傍晚,楚云腰却还是把她喊去书房,连着问了两个时辰才作罢,紧接着,她又把信物递还给素衣,歉疚道:“另有一事,可能还要你出去一趟,因着我也是最近才想起,只能辛苦你再跑一次。”
“殿下请说。”
楚云腰说:“如今妇人和佃户都有了出路,年纪小的孩子们却还没有个目标,我便想着再开几间启蒙学堂,就设在庄子里,给幼童启蒙。”
细说下去,便是:“凡庄子里的人,不论籍属,只要年纪在五到十三岁,哪怕只是佃户家的孩子,也能到启蒙学堂中识字念书,接受启蒙教育。”
这还是宫里的小学堂给她的启发,既然连皇家都如此重视幼童的教育,岂不是也从侧面印证了,识字在这个时代亦是极为重要的。
为了鼓励佃户送孩子去启蒙学堂识字,她还提前想出激励条件。
这些从启蒙学堂出去的孩子,可以给安排工作,要是识字算数都学得好,那就去京城的铺子里当账房,二者有一优异的,则安排做个小管事。
便是再不好的,只要能识字,就全可以留在庄子里做下人。
要知道,京郊各大庄子的下人也是有月银的,虽比不上楚家主家,可毕竟也是皇后的人,又是包吃包住,碰上节省的,一年下来也能攒七八两银子,可比单纯给主家种地做佃户来得多太多。
“若只是这些,学堂里恐怕只会有男童,但依着我的想法,女童也是要的,为了叫农户对待男女一般,对女童念书的激励更不能少——”
素衣这段日子已听了殿下太多奇思妙想,就是再多一条,也不觉如何了。
她只在宫里歇了一晚,第二天大早就又出了宫。
与佃户新策一般,启蒙学堂的事也是要一个个庄子跑的。
此策一出,无论是庄子里的下人,还是其他佃户,反应可是更大了,那启蒙学堂还没开始建,门口顿是挤满了人。
尤以佃户家孩童为主,新策一经公布,短短三五天时间,学堂的名册上就记满了,一个庄子就能有四五十个学生,这其中还只是适龄的男童。
之后管家又宣布,女童也能到学堂念书,学好后的待遇跟男童是一样的,若是有那等聪明伶俐的,还有机会到主家做丫鬟,再碰上点大机缘,送去宫里伺候皇后殿下也不是没有可能。
先不说皇后殿下,就是那楚家也非寻常百姓能接触到的。
而大户人家的丫鬟,最差也能说个差不多等次的小厮做相公,怎么不比嫁个庄稼汉得强?
再说这学堂就在庄子里,他们随时能过去看,也不用担心姑娘小子们在一起出什么意外,何况放到村子里,男女之防本就没那么厉害。
短短两日,学堂的名册上又多了二十多个名字,这回都是女童,六七岁的也有,十来岁的也有,就是十二三岁的大了些,好多人家已经在准备相看人家,也就不想什么念书识字的事了。
这大大小小的事都碰到了一起,素衣也是进宫出宫三五趟,才算把楚云腰的所有交待都办好。
楚云腰听说一切已正经运作起来,不觉心生向往:“我要是能亲自去看看就好了,也不知两个月过去,庄子商铺里有多大变化。”
这一回,素衣却不敢说什么打点出宫的话了。
她轻声道:“再有一月就是元旦了,殿下还要操持宴会,恐不好出去了。”
楚云腰无奈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只好先老实待在宫墙内。
元旦的事说了没两天,皇帝果然下了旨,命皇后主持操办元旦晚宴,另叫夏贵妃作为协助,切要展示好皇家风采。
楚云腰想到后宫的无数亏空,寻思着皇家还有什么风采可言。
然她拿到圣旨后,尚没来得及回应,各宫娘娘们先听到风声,一群人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待得到她肯定的答复后,顿时义愤填膺。
“皇上可真是不公平!明明知道殿下与夏贵妃不和,还叫夏贵妃来掺和事,就不说她能干什么事了,这不纯纯是给殿下添堵来的!”
“要我说,殿下您还是太和善了些,像夏贵妃那等嚣张跋扈的,早该叫她知道这宫里头谁最大!合该好好教训她一回,叫她晓得什么叫尊卑。”
顺妃不如她们言辞激烈,却也是满脸地不赞同,甚至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反正元旦晚宴也不甚重要,要不殿下称病吧?将这烫手的差使丢出去,最好全交给夏贵妃,看她会办成什么样子。”
楚云腰:“……”望着这一群为她不忿的娘娘们,她实在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来了,只剩下无奈和好笑。
楚云腰说:“皇上交待的差使,我如何能不好好办呢?”
话落,她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旁人先是不解,待看清她的表情后恍然大悟,三三两两凑到跟前来,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好做坏事的模样:“殿下且说如何做,妾身等帮您!”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