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将周氏的案子递上去,几日后,皇帝做出了裁决。
周氏杀害两人,罪不容诛,然念及忠靖侯一生为国,饶其死罪,褫夺其诰命夫人封号,流放岭南,终生不得再踏入京城。
至于她手下的人,便由刑部按律处置。
圣旨传入大牢,周氏目光呆滞地听完,竟没有一点反应。
旁边牢房的陆文琛听完,滑倒在地上。
韩尚书让人将牢房的门打开,“陆大公子,你可以走了。”
陆文琛跌跌撞撞地出来,跑到周氏的牢房前,“娘,娘你跟我说句话——”
周氏缩在墙角,低着头,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娘,你是不是对我失望了?我不该在公堂说那些话惹你伤心……”陆文琛看着周氏的样子痛苦道。
韩尚书提醒道:“陆大公子,你该走了。”
陆文琛转过身来,“韩大人,我母亲什么时候去岭南?”
“明日。”
“这么快?她现在病着,能不能等她病好了再走?”陆文琛乞求。
“这是圣旨,本官做不了主。陆大公子还是请回吧。”
陆文琛精神恍惚地从刑部大牢出来,几天前他还是风光无限的忠靖侯嫡长子,有望继承爵位,成为大殷最年轻的侯爷。
而此时,圣上虽然没有降罪于他,但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一个趁弟弟在战场杀敌,与其女人私通的人,注定与那爵位再无缘。
陆文琛往侯府走着,总感觉路上的人都在对他指指点点。他低着头,像是过街老鼠一样,想快速逃离这里。
忠靖侯府,陆司衡拿着官府的判离书去给贺氏。
“这是之前答应你的。”
贺氏急切地接过来,打开看着,“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摆脱他们母子了!”
那日贺氏来找陆司衡,说她可以出面作证指认周氏,要求便是这判离书。
若是周氏的罪名成立,拿到这个东西对陆司衡而言不难。按大殷律法,强夺他人妻女、奸占他人妻妾之类的,官府会判离。
萧甜儿虽不是他的妾室,但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人,又住在他的院子里。陆文琛的行径为世俗所不容,这判离书没有费功夫。
贺氏早已让人收拾好她的东西,迫不及待道:“多谢,我等会儿便走。”
“你随意。”陆司衡转身离开。
贺氏吩咐人请了她兄长来接她,带上她的嫁妆出府时,刚好与回来的陆文琛遇上。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一愣。
贺氏看着面前这个胡子拉碴,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臭味的男人,不自觉露出嫌恶的表情。
陆文琛看到她身后的人抬着箱子等物件,皱眉,“你这是要干什么?”
贺氏别过脸去,“官府已经将你我二人判离,我跟你再无关系,自然是要回我的家。”
“你说什么?”陆文琛不敢置信,“我没同意,谁准你走的?”
这时贺氏的兄长过来,把贺氏护在身后,对陆文琛道:“还以为你是忠靖侯府的大公子呢?也不看看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还有你那个狠毒的娘。我妹妹自打嫁给你,受了多少委屈?”
“如今她与你再无瓜葛,你要是敢纠缠不清,我们贺家也不是吃素的。小妹,我们走。”
贺氏跟着兄长离开。
陆文琛尊严扫地,憋着气闯进陆司衡的院子。
“判离书是不是你给贺氏的?!”
陆司衡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
“是我又如何?大哥做了对不起大嫂的事,她有权选择离开。”
“这里没有旁人,你比谁都清楚,这是轻烟给我下的套,我跟她没有发生那种关系!”
陆司衡面色一沉,放下茶盏,起身朝他走近。
“你的娘害死了她,你的话还有谁能证明?如果不是你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心思,自己往她下的套里钻,她的谋算也不会成功。”
陆文琛被他一句话说得哑口无言。
“你如今得意了吧,我不能再继承爵位,母亲被流放岭南,再也没人挡你的路,侯府的一切都是你的了。”
“今日结果都是她自作自受,我跟我娘没有招惹她,我们母子只想平平淡淡过日子,是她毁了这一切。”陆司衡冷冷道,“大哥要是羡慕,我很愿意跟你换,只要你们能把我娘还给我,我可以把我所拥有的都给你。如何,换吗?”
“你,你就是个疯子,你娘死了,我拿什么跟你换?”
“所以走到这一步都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不跟你说了……”
陆文琛近乎落荒而逃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贺氏把该拿的东西都拿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
周氏发配岭南这日,陆文琛去求了皇帝,让他陪周氏一同前往。
皇帝念在他一片孝心,恩准了。
陆文琛收拾了细软,带上金银,在刑部大牢门口接到了周氏。
他握着周氏枯槁的双手,看着她两鬓斑白的头发,轻声道:“娘,别怕,琛儿陪你一起离开。我们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生活。”
周氏抬起头,喃喃开口:“琛儿……”
“是我,娘,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陆文琛喜极而泣。
因有皇帝准许,韩尚书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陆文琛将周氏扶上马车,命差役一路跟着,确保他们到岭南。
陆司衡在远处看着他们出城,而后和如意一起去给生母上香。
如意跪在坟前痛哭,“姑娘,害你的人受到了惩罚,你可以瞑目了……”
陆司衡烧着纸钱,注视着墓碑,“娘,儿子不孝,让你等了这么久。”
如意擦了眼泪安慰道:“公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姑娘泉下有知,一定会为你感到欣慰的。”
“是我没用,不知道娘的药竟被周氏动了手脚,眼睁睁看着她病死。”陆司衡声音颤抖。
“公子千万别这么想,你那时候还是个不大的孩子,哪里知道人心险恶。都是周氏那个坏女人的错,公子已经替姑娘报仇了。”如意不住地安慰。
祭拜完,陆司衡让林钟送如意回宅子,一个人去了萧甜儿的墓地,在那里待到日落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