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无能为力

即便董嘉芙做好了准备,但当看到那些感染瘟疫的人时,还是被眼前的一切震撼到。

七十二个人有男有女,有老人也有孩子,他们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状态很不乐观。

陈院使对这些人的病情十分了解,边走边告诉他们。

走到中间位置时,在他们右边突然有个人呕吐了起来。

那是个中年男子,他趴在床上,底下有盆接着呕吐物。

男子弓着身子,像是要把身体里的东西全都吐干净。

而他两边的人似乎是见惯了,平静地转了个身。

陈院使出声道:“这是瘟疫的症状之一,每天都会有人这样呕吐,各位切记,这个时候千万不能上前,等他吐完了再过去收拾。否则污秽之物溅到身上,很可能会被传染上瘟疫。”

说话间男子吐完了,无力地躺回去,大口喘着气。

接着有个包裹严实的太医院的人过去打扫。

陈院使继续带他们往里走,有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哀求:“太医,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死不要紧,她还不到两岁……”

陈院使停在她的边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把你们治好。你们看,这几位是新来的郎中,我们都应该有信心,万不能自暴自弃。”

“谢谢,谢谢你们……”妇人哭着,怀里的孩子不哭不闹,乍一看跟寻常孩子没什么两样,可她脸上的潮红提醒着看到她的人,她现在很不舒服。

谭郎中心有不忍,“陈院使,我能不能去看看。”

“自然。”

谭郎中过去,妇人连忙把孩子抱给他看。

谭郎中仔细看过孩子后,又给妇人也诊了脉。

妇人不在乎自己,只关心孩子,“郎中,我的孩子怎样了?她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

“别担心,给她按时喂药。”谭郎中直起身,没有多说。

熟悉他的董嘉芙从他在给那对母女看诊时变得凝重的眼神里,知道她们的病情不像他表现得那般简单。

从帐篷里出来,范郎中低声道:“不是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这里的境况,瘟疫把人都折磨得不成人样了。”

“是啊,每天看到他们如此痛苦,我们也备受煎熬。可瘟疫实在太过棘手,自古以来就没有什么对症的药,能让所有人好起来。”陈院使一脸愁容,接着转头问,“不知谭郎中看过那母女二人后,可有什么良策?”

“孩子太小了,用药不好把握,如今高热不退,再继续烧下去,怕是不太妙。”谭郎中此时才道出实情。

“正是,形势紧迫,我们去商量下方子。”

陈院使和谭郎中等几个经验老到的人去商量对策,董嘉芙等人则留下来看顾病人。

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医者,头一次经历瘟疫,内心的震动更大。

董嘉芙白日给病人煎药喂药,到了夜里回到帐篷也在翻看着太医院带来的医书。

半夜,又有六个灾民被送进了感染者所在的帐篷。

这件事董嘉芙是在早上听谭皓说的。

谭皓望着帐篷,“染病的人再这样增加下去,里面怕是要住不下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疫情便更难控制。”小叶医士眉头紧锁。

“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另一人问。

“没有好的办法,听院使安排便是,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小叶医士说罢转身进了帐篷。

过了两日,染病的人又增加了十几个。

那个被灾民们绕道而行的帐篷也不是只进人,那个不到两岁的孩子终是没有熬过来,她不孤单,跟她一起要拉出去埋葬的,还有一位老婆婆。

“啊——走开!你们谁都不许碰我的孩子!”孩子的母亲抱着已经没了生气的孩子崩溃哭喊。

京兆府负责掩埋尸体的两个人站在床边不知该如何是好,即使这些时日见了不少死人,面对此情此景还是下不了手。

妇人死死抱着孩子,一双眼睛红得像是来自地狱,瞪着他们这些人满是怨恨。

“你不是说只要按时吃药就会没事吗?我照你说得做了,为什么她还是死了,为什么!”

被曲解话意的谭郎中没有为自己辩解,沉痛道:“对不起,没能救下你的孩子。”

陈院使安抚妇人,“请你相信我们真的尽力了,我们给孩子换了几种药方,在她身上都不见效,她的身体太弱了。”

“说什么孩子身体弱,我看弱的是你们!庸医,你们这帮人都是庸医!”妇人披散着头发歇斯底里。

一群太医院和医术颇为精湛的人被人指着鼻子骂作庸医,然而在这个时候,没人站出来替自己说上一句话。

最后是陈院使说:“事已至此,请节哀顺变,孩子必须赶快下葬,否则会让他人染上瘟疫。”

两个京兆府的士兵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将孩子从妇人手上抱过来。

“不,不要——”妇人激烈地拧着身子躲避,“反正都要死,你们干脆把我也一块儿埋了吧!”

“这位娘子你冷静些……”

“我冷静不了!我的孩子死了,她死了!”妇人嘶吼完突然抱着孩子下地,赤着脚朝帐篷外跑。

陈院使大惊,“快,快拦住她,不能让她出去——”

这边的人吓得赶紧去追,两侧床上的灾民冷眼看着。

妇人终究是体弱,强撑着跑了几步就跌倒在地,在倒地的瞬间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用力转了个身,后背着地,把孩子护在身前。

士兵趁这个时候去接孩子。

“别,求你们……”

孩子被抱走,妇人躺在地上,一双骨瘦如柴的手在空着乱抓着。

“我的孩子——”妇人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蓦地声音戛然而止,一双手无力垂下。

谭郎中立即蹲下去查看。

“怎么样了?”陈院使弯着腰询问。

“悲伤过度,昏过去了。”谭郎中松开妇人的手腕。

“快,快把人扶到床上去。”陈院使吩咐。

帐篷外,士兵把孩子用草席裹着,送到平板车上去,死去的老婆婆已经车上了。

拉着人往外走时,其他帐篷外也站满了人,齐齐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