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流放队伍的暂时避难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起来。
其实天黑与否跟具体时间完全没有关系,毕竟整个天都是灰蒙蒙的,时辰稍微晚一点就黑压压一片,但实际时间却没有很晚。
傅二爷随身带了火把,点着以后他走在最前头引路。
傅家人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地方,还要更远些。
三人往前走时,恰好碰到了刘铭。
刘铭被打成了重伤,在灾难中堪堪留下一条命。
但亲眼看着亲人朋友一个个死去,这对于刘铭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是灰败的,好像活着的只是个躯壳,他的灵魂已经跟着家人朋友们死去了。
此刻他一个人躺在路口,衣不蔽体,模样狼狈。
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刘铭被放弃了。
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刘铭若是身体健全也就罢了,可他偏生受了伤。
刘方氏一介女流带着他根本没法儿继续走。
或者是刘方氏本人的意思,也或者是有人给刘方氏出了主意,让她把刘铭扔掉。
毕竟刘方氏只是刘柱后娶进门的,跟刘铭并没有真正的亲缘关系。
许是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刘铭的求生欲、望很低。
此刻见有人靠近,眼珠子也只是微微转动了一下,并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到底是共同走了一段路,傅二爷不忍心看着刘柱就这样曝尸荒野,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刘柱身上。
即便死,也总得死的体面些。
清清白白的来,清清白白的走。
“唉,这人心都坏了。”
傅二爷感慨的说了句,情绪不佳的闷头接着往前走。
不料方才还紧闭着双眼的刘铭突然睁开了眼,还伸手拉住了傅二爷的脚踝。
傅二爷不得已停下脚步回身蹲下看刘铭,“你还有什么话要交代?”
刘铭艰难的吞咽了着口水,沙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里慢悠悠的挤出来。
“能不能先给我口水喝。”
傅二爷看向夏婵,夏婵想了想,将装有空间灵泉的竹筒拿出来递给了傅二爷。
傅二爷生的五大三粗,心却很细。
看刘铭伤的坐都坐不起来,他便扶着刘铭的脑袋一点点的喂他喝。
刘铭似乎真的渴极了,咕嘟咕嘟喝光了半个竹筒的水才停。
刘铭深吸了口气,浑浊的眼眸往右移动了下,看向了夏婵和傅砚辞。
“解差们要针对你们。”
刘铭的话让傅二爷皱起了眉,傅二爷急吼吼问:“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刘铭道:“你们走之前立下了军令状,承诺要把通关文牒拿回来,他们猜想隆化县灾情也很严重,衙门必然是毁在了乱石之下,你们极有可能拿不回通关文牒,他们便想用这个做文章。”
许是伤的太重了,刘铭说完这段话之后竟然大喘了几下粗气,停顿了片刻才有了力气接着说。
“他们想拿你们讨好太子,你们若是没命回来,就会把责任推到傅家其他人身上,若是活着回来,那便拿你们两个开刀。”
刘铭说完这些话,似乎累的不轻,直接闭上了眼睛。
夏婵和傅砚辞对视一眼,有点想笑。
傅二爷不知内情,又着急又气愤。
“原先还觉着彭亮在一众解差里算是不错的,可没想到他也是个奸佞小人,居然跟柳家和八字胡混在了一起,还妄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坑害你们。”
“你们两个既然毫发无损,想必隆化县的灾情应该没有这么严重,左右他们也不知道你们回来,不如我们再折返回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通关文牒。”
傅二爷说着,拉着夏婵和傅砚辞就要往回走。
走了那么多路好不容易才走回来,夏婵可不想再动了。
夏婵赶紧解释,“二叔,您不用担心,我和砚辞已经拿到通关文牒了。”
“真的?你没有唬我?”傅二爷狐疑的看了眼夏婵,又望向了傅砚辞。
见傅砚辞点头,傅二爷才真的相信。
傅二爷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天不亡我们傅家啊!”
说着,傅二爷想起什么,又叮嘱两人。
“再过半月便能抵达鹿城,为了立功,这几日柳家和解差一行人一定会盯着我们傅家,这几日你们多注意些,千万不能给他们机会。”
傅二爷顿了顿,看向傅砚辞,纠结了半晌沉声道:“案按理说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砚辞你可得盯紧了你娘,千万别让她在这种关头惹出什么祸端来。”
傅砚辞嗯了声,没有多言。
傅二爷也不好再多说,悠悠叹了声气闷头往前走。
夏婵嘴角勾了勾,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傅砚辞。
傅砚辞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眉眼无波,好似真的不在意傅二爷说的话。
但夏婵还是从他紧抿的嘴角看出了一丝情绪。
夏婵没有出言安慰。
傅夫人对她的偏见已经成了一种执念,频繁找事的情况下,她也很难做到毫无芥蒂的对待傅夫人。
只是看眼下的情况,傅夫人应当是惹了众怒。
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傅二爷也不会当傅砚辞的面提起这个事。
夏婵是心疼傅砚辞的,但想想觉得自己好像更值得心疼一些,毕竟被傅夫人找了那么多次麻烦的是她。
这个念头一升起,夏婵心情顿时不爽了。
三人心里都藏着事,一路走的很沉默。
距离傅家歇脚的地方只有百步之遥的时候,夏婵就听见了傅夫人的哭嚎。
傅夫人的声音很娇软,哭起来声音不大,但细细密密的,跟成千上万只苍蝇同时在飞一样,吵得人心烦意乱。
傅夫人一边哭,还一边咒骂夏婵。
夏婵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身后突然贴上来一处温暖,接着夏婵便感觉有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傅砚辞在她背后,她看不到傅砚辞脸上的表情,啧了声,挣扎了下,没挣脱开。
傅二爷先他们两个一步跑过去告知了两人毫发无损的事情,傅夫人的嚎哭和咒骂才停止。
但傅砚辞依旧没有松开手,他推着夏婵往前走。
傅夫人激动不已,最先跑过来。
夏婵感觉到自己被傅砚辞控制着停下了脚步,正好奇傅砚辞为什么还不松开手,便看见面前的傅夫人从一脸欣喜,到震惊的张大了嘴。
像是傅砚辞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让她很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