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几根破旧木板组成的房门不堪一击,一脚就被沈家几个膘肥体壮的大汉踢个稀巴烂。
宋声声慌张地跑向前屋,首先挡到了宋大娘的床前,比着手语: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谁料来人根本不看他,沈夫人手里拿着帕子,闻着空气里的霉味,嫌弃地捂住口鼻,“这个哑巴比划着什么呢?别管他,你们搜你们的,沈佳音这个贱蹄子,敢离家出走,老爷你可千万要严惩不殆,否则咱沈家的颜面要往哪搁!”
说着,一群大汉在房间里开始大肆搜索,对那些桌子椅子一顿摔,就连家里为数不多的碗,都被摔碎好几个,宋大娘气急攻心,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宋声声希冀的目光看向瘦削的沈家主沈君山,不停地比划着手语:
沈老爷,我娘身体不好,求求你,不要吓到我娘……
沈君山双手负立,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些许阴柔狠厉之色,看着宋声声的手势,不知想起了什么,抬手阻止了下人,低沉阴冷的声线里尽是阴郁,
“小点声,老人家病着,受不得惊吓。”
沈夫人诧异地看了一眼沈家主,下人们也面露疑色。
沈君山这个人阴鸷歹毒,做事向来不择手段,现在竟然会替一个哑巴说话?
另一边,云清歌等人发现沈家人的到来,在整个屋子里找寻着能藏身的地方。
家徒四壁的房间,唯有一个立方木柜能藏身,没有丝毫犹豫,沈佳音被所有人慌忙地推到破破烂烂得柜子里。
却没发现,沈佳音在进入柜子的一刹那,脸上的神色凝重而又惊讶至极的表情……
很快,沈家的下人就来到云清歌等人所在的地方,众人先是惊异地看了一眼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的云清歌,随即连忙晃过神来,再次搜索着。
整个房间里一览无余,下人们互相对视一眼,同时朝着那木柜的方向走去。
君子衿见状,连忙拦在了柜子前方,朝露冷月一同站在身侧,面露不善。
“这里面都是我们几个女子的贴身衣裳,你们也敢查?你最好有官府的搜查文书,否则我们一定会去官府告你们一状!”
君子衿字字珠玑,惊得一群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纷纷畏缩着不敢向前。
“搜查文书?我沈家可不需要那种东西!”沈夫人脸上尽是尖酸刻薄的嘴脸,与沈君山一同走进屋子里。
沈君山阴狠面容上尽是狠厉,一双狭长氤氲着险恶的光芒,目光看向云清歌的刹那间,眼中一片惊艳之色,丝毫不掩饰,鲜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君玄墨高大修长的身影瞬间挡在了云清歌的面前,冰冷墨眸直视着沈君山,瞬间眸光冰冷,宛若寒冬腊月里的冰刃,寒星四溅,独属于王者的强大气息,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布:敢动她,你想死!
祁夜染也是面色阴沉,一双桃花眼里杀戮之意更盛,身上阴沉狠厉气息瞬间将沈君山碾压!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云清歌身上,这个沈君山最好是有十条命!
君玄墨与祁夜染二人浑身肃杀气息,让沈夫人满脸惊恐,浑身颤抖着向后退了几步。
而身旁的下人何曾见过这种世面,硬生生地被吓到冷汗直流,跌倒在地,随即竟然被吓到尿了出来……
向来擅长察言观色的沈君山瞬间明白过来,眼前这两位,无论是身份、地位和实力,绝对不是他沈家能招惹得起!
他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稳定心神,连忙对着君玄墨与祁夜染二人作揖行礼,“沈家现家主,参见各位……小人有眼不识,不知各位尊姓大名,也好让沈某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招待各位。”
君玄墨未说话,祁夜染倒是冷哼一声,“滚!”
沈君山脸上强撑着的笑容瞬间僵滞下来,却也不动神色地打量了一翻众人。
不论他们的衣服风格,还是那浑身散发着的气息,都与那群上门说要助他一臂之力的人极为相似。
难道,这群人和他沈家的那些人都是一起的?
沈君山脸上笑容依旧,继续说道,“小女大逆不道,顶撞长辈,还不顾礼义廉耻,竟然私自跑出家门私会外男,我沈君山虽然算不上有头有脸之人,但在长宁还是有些地位,还请诸位不要阻拦我捉拿小女回去,为整个长宁立好规矩!”
旁边的小丫鬟也连忙附和着,在屋子里喊道,“小姐,您快出来吧,姨娘若是在天有灵,倘若看到小姐如此大逆不道,一定不能安息的。”
小丫鬟说完,君子衿明显地感受到背后的柜子里动了一下。
朝露瞬间面露愤怒之色,“你是你家小姐的贴身婢女?你怎么能胳膊肘子往外拐!”
“你在说什么?”那小丫鬟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我是沈家的丫鬟,当然听老爷的命令,小姐如此不服管教,奴婢当然要多加劝着些……”
云清歌总算明白,沈佳音为什么把沈家形容成一个火坑。
去世的娘,薄情的爹,刻薄的夫人,异心的婢女。
在整个沈家,沈佳音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存在。
也许,除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人能救她了……
沈夫人也明白,云清歌这群人不好对付,一双眼睛狡猾地转了转,便开口说道,
“佳音呐,你若是真不出来的话,我们可就去你娘的墓前去告你了,你娘生前就心思歹毒,死后必然痛改前非。
如果被她知道你竟然如此不服管教,只怕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恐怕就连坟里的尸首也无法安息啊!”
言语之中,威胁的意味深长。
明摆着告诉沈佳音,你若是不出来,就别怪他们鞭她娘的尸!
而这一次,君子衿能够感受到,柜子里的动静更大了些。
云清歌冷哼一声,身影从君玄墨与祁夜染的背后走上去,冷冷盯住沈夫人,清冷的声音反驳道,
“人死如灯灭,生前活得憋屈,死后又怎么会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受罪?沈姑娘若能逃得掉,只怕沈姑娘的娘非但不会不生气,反而还会开心地从坟里爬出来,找到害死她的人,掐死沈家某些居心不良之人,来为她女儿的逃脱助助兴!”
蓦地,年久失修的窗户被猛地出开,窗子撞击墙壁,发出一阵阵剧烈刺耳的声响。
屋子里稻草漫天飞舞,不知是不是在诉说着那些难以平复的怨恨……
沈夫人惊慌失措,尖叫一声,躲在了沈君山的怀里,“啊!老爷!”
沈君山不屑地看了一眼怀里的女人,目光毫无畏惧地直视云清歌等人。
“我沈君山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既然沈佳音是我的女儿,那我就能带我女儿回去!诸位若是没有合理的理由,就请莫要阻拦!”
君子衿等人怒不可遏,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沈佳音是他沈家的女儿,这是个事实,他们对于这些人而言,就是凭空多出来的人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理由阻拦沈君山。
沈夫人畏缩着,却还是哆哆嗦嗦地说道,“沈佳音是我们沈家的人,你们再厉害,也没有道理不让我们带沈佳音回去!”
云清歌眸子泛着幽幽冷光,看着沈君山等人,正欲开口,却听到柜子里柔柔弱弱的声音响起,“我回去。”
君子衿几人惊慌失措,沈佳音却推开了柜子门,从里面蹲着爬出来,对着沈君山道,“如果我自愿回去的话,你就绝不能牵连宋公子。”
一直沉默着的宋声声闻言,猛然间抬起头来,看着沈佳音,眸子里有些许动容。
沈君山双手背在身后,沉声道,“只要你回去,一切都好说。”
得到了沈君山的回应,沈佳音面色凝重,对着云清歌等人一一拜谢,随即走到宋声声的面前,福了福身子,“宋公子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这有些首饰,还请宋公子手下。”
她将手中的金步摇双手呈给宋声声。
宋声声颤抖着手,抬起又落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沈佳音微笑着拿起宋声声的手,把手中的步瑶塞进宋声声手掌心,又是拜谢,这才转向沈君山。
沈君山阴鸷的双眼闪烁,很显然不相信沈佳音会选择就这么跟他们回去。
然而,沈佳音却屹立于房中,身姿挺拔,美艳动人,宛若一朵亭亭玉立的红罂粟。
沈君山冷哼一声,带着众人离开,唯独留下宋声声呆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金步瑶,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门。
君子衿不甘心地看着沈佳音离去的背影,愤愤不平道,“清歌,难道就这么让她们走了?”
君玄墨和祁夜染默不作声,而朝露和冷月也颇为着急。
反观云清歌,不急不躁,而是眉头微蹙,喃喃道,“奇怪,一个这么想要逃跑的人,为什么突然转了性子?”
君子衿疑惑地看着云清歌,“啊?什么?什么意思啊?”
云清歌没有说话,而是缓缓转过头,目光朝着柜子直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