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在兵败的恐慌中,人人自危。
有人说,湘王府上的江熙郡主在得知湘王死讯后一病不起,那位郡马爷以一己之力请得圣上亲允,将在下一次调兵之时随同出征。
而与湘王交好的太子殿下,亲自去往湘王府,日日在王府祠堂为其诵经。
多日未到访湘王府的顾清遥在皇宫太医院,时不时听闻这些消息。
所有人都道太子殿下菩萨心肠。
当真如此吗?
他在一次次遥望东宫时,思考江熙的近况。
沈昱想做什么?
太子又和他密谋了何事?
被掰断羽翼的江熙接下来会怎么样?
这些都是与他无关的事。
可他偏生觉得,如果那一日将毒香的事告诉她就好了。
似乎因为他的退缩,他无形中也成了中伤她的帮凶。
这日给圣上调配好药浴池水后,他站在金碧辉煌的沐室,从这位无人不惧怕的君主身侧退却。
即将退出门槛,却被叫停,命他将陈太医珍藏的那些存放药方的木箱搬来。
遣散宫人的沐室内,独留顾清遥一人的圣上,将大半个身体浸泡在黑色的池水中。在蒸腾的热气里,一页一页翻阅那娟秀的字体。
稀落的水声时不时响起,圣上问顾清遥,太子身体可还好。
顾清遥看着他不似当年健硕的背影,点头称是。
“他的身子骨像他娘一样硬。”
话中听不出悲喜。
嘶——
书页被拦腰撕开。
声如沉钟的男人将泛黄的纸页随手扔在池沿。
纸张沾水即湿,软塌塌地黏在沿上的白玉纹路上。
“这些都有备本,原册就烧了吧。”
“是。”
——
父皇得胜的消息传进云慕晟的耳中时,他的阁楼已经被大昭子民包围。
看守他的官兵们一改先前观望的姿态,强行将他捆缚,游街示众,押送至大昭牢房。
这真是输赢都倒霉。
云慕晟依旧不着急。
杀了他,只会激化矛盾,大昭连最后的人质都没了。
所以在押送他的囚车经过湘王府门口时,他十分有闲情逸致地往里看了看。
好了,湘王死了。
江熙最大的庇护已经没了。
现在不知天高地厚的她,该认栽了吧。
她再也不能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恐怕会瑟瑟发抖,当然也可能会对他恨之入骨。
王府门口的囍字已经撤去,换成高高悬挂在牌匾上的白色挽结。
头戴白帽,身穿黑衣的侍卫在各种打量和议论声中,尽责地站在大门两旁,在看到云慕晟经过时,二人眼中都迸发出彻骨的恨意。
云慕晟透过囚笼的木条朝他们微笑。
胜败乃兵家常事。
怪就怪你们王爷年纪大了,手脚不灵光。
大昭牢房很暗,修筑于地下,潮湿阴暗的气息似乎在人踏进去那一刻,就开始渗透出死亡威胁。
云慕晟得到一间略显敞亮的单间,铺满干草,还在角落搁置了干净诱人的饭菜。
当天晚上,他倚靠着爬满青苔的墙砖闭目等待,果然有脚步声传来。
钥匙响动,门锁咔哒一开,传来一声恳切的“殿下。”
乔装成狱官的南桓将士推开门,领着云慕晟从昏暗的单人牢房中走出。
随即以身开道,扶剑护行。
寂静的过道响起锁链摩擦石砖的颤音。
从血腥气熏人的地牢走出,云慕晟一身轻松,闻到空气中格外清新的夜风。
他眯起眼睛眺望。
远处高高的宫墙外,墨绿色猎旗醒目,风中传来兵戈碰撞的脆响,还有尘嚣直上振人头皮的呐喊。
“今日,南桓的兵马围攻京城?局势如何?”
身后的南桓暗探应声,“大昭皇帝已死。”
“哪位将军手脚这么快?”
“大昭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