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多多这具身体,目前是十八岁。
本该是花儿一般的年纪,个子也挺高的,但因为长期吃不饱睡不好的缘故,面黄肌瘦,两肋的骨头都突出来了。
虽然有骨感,却干巴巴的。
陈多多悄悄给自己做了个体检,身体还算健康,就是亏损得太厉害了。
没办法,只能慢慢养了。
不过,瘦巴巴的也有瘦巴巴的好处,女扮男装的时候,不需要做太多的伪装。
陈多多穿了一身灰色衣衫,扮成小厮的模样,低着头跟在莫问身后,去见本地的县丞。
这小镇是莫问的老家,莫问每年都要回来一两次,所以,还是有很多便利的。
比如这个县丞黄震宇,莫问曾经救过他的母亲,自此就有了交情。
黄震宇很给莫问面子,虽然有公务在身,但一听见莫问到访,就过来见了。
彼此寒暄了一阵,莫问说明来意:“老夫这些天,一直在听人讨论尹家小姐自焚案,其实,老夫与那疑犯施慕寒,倒是有过一面之缘。那姓施的瞧着冷漠乖张,但以他的性格,似乎干不出与人通奸的事儿。”
黄震宇道:“此案正是由在下接管,在下心里也有几分疑窦……”
他将案件进展讲了一遍。
原来,施慕寒武功奇高,那天打伤了一众捕快后,又自动随着捕快到案,说要还自己一个清白。
黄震宇审问了一番,施慕寒始终说自己不认识尹家小姐,更没有做出始乱终弃的事儿。
他独来独往惯了,记忆力又不佳,根本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证明案发之时自己不在场。
尹家那边,尹家小姐已经过世,伺候她的奶娘却一口咬定,的确是施慕寒害了尹小姐。
黄震宇用了刑,施慕寒却依旧不肯改口。
案件就这么僵持住了,尹家因为小姐惨死,名声被污,恨凶手入骨,一直在给县官施加压力。
莫问沉吟道:“除了奶娘之外,尹小姐身边还有其他丫鬟婆子吗?”
黄震宇道:“此事在下也查过了,因为尹小姐是庶出的缘故,独自住了一个偏僻的院子,身边除了奶娘之外,还有一个叫红花的贴身丫鬟。”
他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可惜,这个丫鬟在尹小姐自焚前一天,跟一个小厮私奔了,哪里找得到人影。”
莫问道:“如此说来,只有奶娘一个人证了。”
黄震宇点了点头:“人证只有一个,但尹小姐自己给奶娘留了遗书,言明罪魁祸首就是施游侠。”
“如今,双方各执一词,棘手得很。尹家天天催逼,民间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哎。”
香艳情事,向来为民间津津乐道。
此事传开之后,衍生出不少版本的风流韵事,甚至很快就有人编了顺口溜四处传唱:“尹家有女一十五,杏脸桃腮花不如,相中游侠通款曲,始乱终弃真命苦。”
莫问皱起眉,沉吟不语,却感受到身后的陈多多推了自己一把。
莫问瞪了陈多多一眼,无可奈何,只得道:“按理老夫不该插手,但老夫与那施游侠是旧相识,还是想尽一份心力,不知老夫能不能去看看尹小姐的尸格?”
受害人的尸体,是留存于世间最后一道证据。
黄震宇叹息道:“神医想从尸体上找些证据吗?实话实话,尹小姐已经成了焦尸,恩公见了,只怕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并且,仵作已经反复查验了,尹小姐的确是自焚而亡,毫无疑虑,作不得假。”
莫问自己,自然不想管这闲事,但拗不过陈多多。
在他的再三坚持下,黄震宇最终还是答应了,唤了一个小差役,带着他们去城郊的义庄。
快到的时候,陈多多拿出荷包,取了一片薄荷叶自己含了,又递给莫问和差役。
对着差役疑惑的眼神,陈多多解释道:“薄荷是好东西,能醒脑提神,咬一咬,味道霸道直冲脑门,能让人忽略其他难闻的气味,含着吧。”
差役恍然,忙不迭接了过来。
陈多多又变魔术一般,摸出了三个纱布口罩,自己用了一个,将其他两个分了出去。
虽然是夏季,但一走进义庄,就感觉有股子寒气袭来,阴森恐怖。
义庄里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也采取了不少措施,熏了香,却依旧有一股子难闻的气味。
差役腿早就软了,将人送到后,交代了几句,迫不及待溜走了。
莫问自己也想溜,却又不想被陈多多小看,被迫当了一回围观观众。
陈多多虽然胆子很大,却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心里不由自主有几分排斥。
她勉强稳住心神,粗着嗓子,跟仵作交流了一番。
仵作告知,虽然尹小姐住的屋子被焚毁得不成样子,尹小姐成了焦尸,但口鼻中有烟灰,确实是自焚而死。
陈多多发觉,这个仵作头脑清楚,能力不错,言之有物,趁机又请教了一些其他问题。
她下定决心,要为死者申冤,使自己养成锦鲤体质。
既如此,这方面的知识是必不可少的。
仵作向来被视作杂役,虽然待遇不错,社会地位却很低。
难得碰上一个感兴趣的,仵作很高兴,竟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又推荐了两本书。
陈多多故意粗着嗓子,又戴了口罩,仵作竟真将她当成了男子。
谈到兴起,那仵作伸出手,在陈多多肩膀上拍了两下道:“小兄弟,我瞧你悟性颇高,是个好苗子。要是你能吃苦,不如跟着我干,我收你当徒弟,如何?”
见状,莫问不由自主皱起眉,这人是要当着他的面撬墙角吗?
目光落到他手上,又不由得一阵恶寒。
这人的手,不知道摸了多少尸体,现在又来摸陈多多。
啧啧,感觉陈多多脏了呢。
陈多多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笑着道:“曾师傅,多谢您看得上,但我有别的事要忙,只能说一声多谢了。”
曾仵作一脸失望,却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仵作是贱业,别人不愿意,勉强不得。
聊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多多趁机提出,要去看一看尹小姐的尸体。
曾仵作皱眉道:“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尸体我已经查验过很多遍,绝无遗漏,小兄弟信不过我吗?”
陈多多连忙道:“专业的人干专业事,在下绝不敢怀疑您的专业能力,但来都来了,不见一见,岂不可惜?”
莫问抽了抽嘴巴:“你这句来都来了,应该用在别的场合,哼,用在这里,那我只能说,你脑子有点问题,不见没什么可惜的,见了反而要做噩梦。”
陈多多瞪了他一眼,皱着眉没说话。
曾仵作倒是个好说话的,见陈多多一脸执拗,也就点头答应了。
他万分笃定,自己绝不会出什么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