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上香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喜欢……”言子期突然道。

安思郁紧珉双唇,还未能解其话中之意,又听言子期问道:“你呢?”

“我?”安思郁不解。

“你,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言子期问道。

“我……”安思郁心砰砰直跳,紧握双拳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言子期那双明如朗月般的双眼,肯定的道:“有。”

言子期又是一怔,脱口而出道:“栾方叶?”

“怎么会?”安思郁错愕反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人?”

想起安思郁从前所说栾方叶做过得那些事,言子期心知所言不妥,正欲说些什么补救一下,安思郁却落寞低头,又道:“我喜欢的人,并不知道我在喜欢他,而且,他也根本不喜欢我。”

言子期闻言,顿时像是被千年寒冰冻住一般,双腿似有些沉重,脚下微滞,面色神情,似也被冻起一瞬,一颗心像是坠了千斤的秤砣,倏然下落,脑中也糅杂纷乱了起来。

这种情绪,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上一次有类似感觉的,似乎是在三年前得知那个人将要出嫁的时候……此刻对着安思郁,这个有名无实的言家少夫人,这个与他奉旨成婚让他不得不娶的女子,竟再一次生出了这样混乱的情态来……

“将军,我到了。”安思郁在一扇小门前驻足,道:“谢谢你送我回来。”

“休息吧。”言子期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安思郁驻足门前,望着言子期的背影渐行渐远,终是倚门阖眼而立,仿佛一天内全身的力气,在这一刻被抽了个干干净净!

她有多爱言子期,此刻,就有多么无力……

几个时辰后,言子期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四周一片漆黑……

他扶额片刻,大约丑时时分了,整座行宫似还在沉睡中,静谧非常……他披衣起身,似要行至前厅,突然间发觉,安思郁和他并不在一处!

近来每夜这个时辰,安思郁的梦魇之症都会发作,他均会从沉睡中自然醒来在她身旁安慰,已成为一种习惯,即便她不在身旁。言子期微微苦笑,心中却忽然惦记起安思郁独自一人,从那间小屋惊醒,会不会害怕?没有他在身侧安慰,会不会习惯?

他很想去看一眼,确认她是否睡得安稳,他也的确那么做了。月色袭人,伴他行至安思郁所居小屋门前,他却怯了……

这场婚姻,来的错愕又意外,她心中既是已有良人,他又何必徒增莫名烦恼?

屋内,安思郁确是在丑时惊醒了,汗泪交错,不断打湿床、被、以及安思郁梦里梦外这颗落寞到极致的心……

一扇门,两边人,将言不言,欲语还休,徒留两分哀愁……

……

次日黄昏时分,队伍一行终于到达郴定。

言子期先面见了暂驻在此地的将军以及郴定当地的官员,了解了目前的情况,简单做了些安排,后又确认次日公主祭扫事宜,防止旁生枝节。而安思郁也未能得闲,流民众多,传播瘟疫的可能性很大,她需早做准备。两人忙碌一晚,几乎没怎么照面,昨日的纠结纷乱,便也无人再提。

瑾甯长公主玄诺琪,四年前下嫁于当朝武榜眼衡溪,谁料,新婚未足三月,驸马衡溪上任郴定为官途中,行至郊外起兴游猎,竟意外坠马身亡了!长公主悲痛之余,几年来,每逢此时便前往郴定祭拜,睹景思人。

祭拜过程,层层防备森严,并无任何意外,进行的十分顺利。回程途中,路过一处观音庙。那庙宇修的颇为气派,想来此处定是香火鼎盛。长公主对言子期道:“我想去看看。”

言子期依言,传令让队伍驻足,侍卫们里外配合,迅速做好了安排。长公主对队伍中的安思郁道:“郁医师,陪我进去给观音大士上香,可以吗?”

安思郁有些意外,但仍点头应下。言子期欲随后同进,长公主却制止道:“只需郁医师陪我便可。”

言子期微一蹙眉,道:“恐有不慎……”

长公主却莞尔一笑,悄声道:“有些话,女子间可说,却不便说给男子听。”

言子期素知,长公主幼时曾同皇子一般学习剑术,其功夫对付一般状况绰绰有余,而安思郁素将银针带于身上做防身所用,也不会让自己吃亏,便应了长公主所言,让她二人独自进入庙中,上香祈福。确认了四周防备无懈可击,他便守在门口,随时留意屋内动静。

侍卫疏散了其他香客,空旷的大殿中已无旁人。在观音大士玉像前,两人恭敬虔诚的上了三炷香,长公主突然道:“郁医师,方才,你求了什么心愿?”

安思郁沉吟,片刻回道:“我希望,我心中之人,有一天也能心属意我。”

长公主问道:“你心中之人,是子期吗?”

安思郁坚定的回道:“是。”

她试图捕捉长公主脸上是否会有些微妙的变化,岂料长公主只是暖然一笑,道:“我想,这个愿望无需观音大士帮忙,你应当已经实现它了。”

安思郁闻言微怔,低头苦笑,有些落寞的道:“将军心中另有他人,没有我的位置。”

长公主却微微摇了摇头,道:“或许,他只是一时看不清自己的心呢?”

长公主的表情神态,坦荡而自然,让安思郁无法说服自己对她再抱有什么想法……长公主静静凝视着她,神色温暖非常,半晌,她又突然开口道:“郁医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安思郁神色突然一变,道:“不对!”

长公主不解,“什么不对?”

这句方出口,两人便都察觉到是哪里不对了。

大殿之中,不知何时,弥漫着阵阵檀香之外的、他们从来没有闻到过的诡异香气。安思郁觉察出,这诡异香气中,怕是含了大量精纯的曼陀罗、三分三、白屈菜,以及一些她没有分辨出来的其他药草,只是回过神时已然晚了。安思郁顿觉浑身上下一阵酸软,身体像不受控制一般,难以再动弹半分,她试图张口想要发出声音,亦觉腮部喉部一阵发紧,竟喑哑无力。又见长公主那边,与她处境一般无异,神色似微微有些慌乱,但仍强作镇定之色。

此刻,言子期就站在庙门外,只要发出一点声响,他定会破门而入,然而这香气的威力实在是太强,安思郁愈发感觉头脑发沉,眼皮如坠千金……失去知觉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一个全身皆黑的黑衣人,从观音像后缓缓向她俩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