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轻薄

安思郁将针收起,脸上警惕之色未减,语气冰冷道:“都过去这么久了,大家都有了各自的生活,往后也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你何必再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她转过身去,又道:“请自重,若有下次,我的针定不会如今日这般收的容易了。”

言毕前行。栾方叶却脸色苍白,呆立在原地!

“不行……”他大声喊道:“不行!”

说罢,他奋力上前就要再次捉住安思郁的手臂。安思郁忙转身,竟看到栾方叶踉跄着向自己扑来!

安思郁大惊失色,她没想到时隔多年,栾方叶居然还敢再有这样的轻薄举动,一时间竟未完全反应过来,只得下意识后退,却未曾意识到单挎的药箱磕碰到了自己的腿部,疼的她倒吸一口凉气,脚下却未站稳,不慎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后栽去!

向后栽下的瞬间,仿佛看到栾方叶伸了手要拉住她,她满心都是要避开的拒绝,即使是狼狈不堪的栽倒在地,也好过与栾方叶有哪怕一丁点身体接触!可此时重心不稳,她全然束手无策,就在这个刹那,她感到背上落到了实处,整个人却没有躺在地上……

言子期不知何时,一袭布衣简衫,出现在她身后,一只手稳稳的搂住了她的腰身。她的上半身整个歪在言子期的臂弯里,一如风雪交加初见那日,安思郁有些恍惚……而言子期另一只手则出掌似风,拍开了她面前的栾方叶。

栾方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直接拍倒在地,胸前一痛,顿觉口中腥甜,定是这一掌震裂了他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他艰难爬起,正欲发作,见拍开他的竟是言将军。月色下,言将军半抱着安思郁,目光似是一道冷箭般盯着他,他顿时惊惶万分,颤声道:“将……将军……”

言子期冷冷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栾方叶动了动嘴唇,一时却不知该如何回答,正待思索中,只听安思郁道:“让他走。”

言子期目光阴冷的盯着栾方叶,那目光似是要将他堕入阿鼻地狱一般:“滚!”

栾方叶见状,实实吓了一个激灵,也顾不得自己病弱之身,匆匆离去。

见栾方叶滚远,言子期将安思郁扶起扶正,对她道:“走吧。”

安思郁正觉有些不好意思,闻言不由一愣:“去哪儿?”

言子期将一只手臂抬起,在安思郁面前晃了下,道:“给本将军换药。”

言子期上次的伤口,仍是需要一日换药两次,之前几日,给言子期换药的并非安思郁,原因在于,军中也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就连军医也是。安思郁既是编外,又并非主力医师,是不够资格单独给言将军瞧病甚至换药的。此刻见将军要求,虽有几分意外,却也很快应允了下来。

安思郁一路跟随着言子期走入了他的新营帐中。阿笠在帐前驻足张望,见到郁医师居然随了自家将军身后一起回来,大为惊异!

阿笠虽为将军副官,亦是将军家臣,但将军新婚次日,他便随行将军,离家奔赴喀纳,并未见过将军夫人是何等模样,况且,这些日子以来,他零碎的听来了一些闲言碎语,诸如言将军有断袖之癖这样的言论,而且,今日将军还吩咐,在他的帐中,再放置一张卧榻!

虽依言照办,到底还是本是满心狐疑,而此时,又见郁医师随着将军进了帐中……

阿笠不禁缩了缩脖子,感觉颈后阵阵发凉!

若传闻为真,回去之后,身为副官的自己,要怎么向老夫人、少夫人交代啊?

正在阿笠心神慌乱的胡思乱想之际,安思郁已经进入将军的新营帐中,这个营帐看起来比喀纳的那顶要略大一些……真的只是略略大了一些,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帐子中,竟然并排摆放了两张卧榻!

同时,她亦看到,自己的行李,正静静堆放在其中一张卧榻之下!

安思郁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思索这是个怎样的局面,言子期却已默默的卷起衣袖,似乎已做好准备让她换药包扎。见状,安思郁也不好多问什么,忙放下药箱,取出纱布和伤药,再将言子期伤口上的布结细细打开,将伤药轻柔均匀的涂在他的伤口上,再将纱布抖开,细细包扎。

“你和栾方叶,究竟有何过节?”一直注视着为自己换药安思郁动作的言子期,突然开口问道。

安思郁神情凝滞了片刻,并未立刻答话,只是稍稍放缓了手中的动作,言子期又道:“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问,若你不愿说,那就不必说。”

安思郁微怔,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淡淡笑道:“都是过去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

安思郁并不是一个事事喜欢藏在心里的人,她没有打算瞒着言子期什么,甚至于,她过往经历的一切,她曾经的心结,虽然觉得很不恰当,但只要他愿意听,她就真的很想尽数分享给他。

……

栾方叶其人,与安氏兄妹算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认识栾方叶那一年,安思郁还只有六岁,栾方叶却已经十四岁了,故安氏兄妹从小便把他当做兄长一般看待,与安氏兄妹几乎是同吃同住,形影不离。

这个人,文韬武略皆平平,却有着一副还算俊美的相貌。他虽年长于安氏兄妹,却无甚正经事可做,成日里跟在安亦恒身后,安亦恒誊抄史学经纶,他也依样誊抄,可抄不了两页就连连叫累,找借口不抄了;还曾带过当时年纪并不大的安亦恒去逛青楼喝花酒,后被人告到安如柏那里,将安亦恒狠狠打了一顿,再不敢出入这等烟花之地。

栾方叶的父亲栾为忠,曾跟随安思郁之父安如柏多年,后或许是上了年纪,竟鬼迷心窍,一起案件,收了犯事者的贿赂,使犯事者得以潜入安宅,面见了本闭门不见的安如柏。安如柏大怒,任凭栾为忠如何苦苦哀求,也坚决表示不再相留。

这一年,安思郁十四岁,也就是说,她与栾方叶相识也已八年,此番栾为忠出了这样的事,栾方叶自然也无法再留在安宅中。为此,安氏兄妹没少去恳求父亲将栾方叶留下,但许是安如柏对栾方叶也并无很好的印象,故并未将兄妹俩的请求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