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乾帝用力想看清，但是光线实在太昏暗，只看出是女子的身影。
“是我。”
声音清脆响起，落到地上，像是碎了一地，人走近，乾帝终于看清楚。
“皇姐……”
长公主一身鹅黄留仙裙，头发半垂半挽，只插着两根碧玉簪子，完全是年轻时的模样。乾帝看着她，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做太子的时候。
长公主在乾帝身旁坐下，轻声道：“太子，你病了，歇吧，皇姐在旁边守着你。”
“好……好……”乾帝确实觉得累了，迷迷糊糊再度睡了过去。
长公主看着乾帝两鬓斑白，面色灰败的样子，脸上的笑容褪去，重新恢复冷色。幸好她来得及时，否则真要误了大事。
门外，曹公公下令捉拿一女子，该女子晚上竟然穿着先皇后的衣服，对先皇后不敬，任何人抓到重赏，而该女子则要就地杖毙。
闻君衍从曹公公那里收到消息，心知此事的惊心。
“主子，金爷说查清宫中死者了。”泽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来。”
其实金爷不说，闻君衍心中也有所猜测了，只是需要一个验证，“是谁？”
金爷踏进门，身上穿着缇捷厂的衣服，腰间挂着令牌，颇有一股气势，他拿着烟斗，拱手对闻君衍行礼。
“是那道士。我还找到了他的家人，藏在小门胡同里，不过已经人去楼空。听邻居说，两天前，那家人刚满九岁的小儿子丢了，不过一日，那妇人和仆人也都不见了。”
闻君衍攥紧手，曹公公跟他说，半步仙已经两日没出现，也没给乾帝喂药，他就猜到有事。
闻君衍道：“怎么死的？”
“被人一剑封喉，处理尸体的是大理寺的人，毁去了容貌。”
“怎么查出来的？”
“是宫中惯用的手段，那个时间，三司里只有大理寺的人进过宫。不过找到人的时候，已经自尽身亡了，没问出背后的人。”金爷抽丝剥茧，仅用了两日便查清。
闻君衍道：“金爷以为这事该如何处理？”
“无凭无据，要紧事当紧。此人熟悉宫中，又有权有势，必定是冲着咱们来的。”
闻君衍点头，“句句在理。大理寺换人的事，交给你，从即日起，我任你做缇捷厂左都尉。”
“是。”
闻君衍虽说已经下令换大理寺的人，但要真正接手大理寺，还需非常手段，右都尉袁武能听令，但对比金爷，则少了些决断。闻君衍接下来还要对付都察院，袁武跟着他更合适。
闻君衍道：“找个人，送药给曹公公。”
金爷明白，心中已有人选。
闻君衍挥退金爷之后，继续查看手中递上来的消息，得知舒家军和京兵白日里在军营大打出手，已经惊动了兵部。兵部尚书范阳伯是自己人，暂时压下了此事。
闻君衍揉了揉眉心，“泽言，去把舒将军请来。”
“主子，夜深了，要不明日吧？”泽言看着闻君衍布满血丝的眼眶，十足担心，这又是连着两天两夜未歇。
闻君衍想了想，道：“去请吧，他应该也睡不着。”
正如闻君衍猜测的，舒鎏英直接在兵营扎了寨，不驯服手里的兵，势不回将军府。
舒鎏英在西南，一向只管打，至于怎么管兵，怎么谋划，都是舒彦璋一手操持，如今不过才管兵两日，已是让他烦躁不已，不知从何下手。
“闻君……闻中军，”舒鎏英一看到闻君衍，顿时收敛了习性，“深夜叫我来，可是因为兵营的事？”
“舒将军请坐。”
闻君衍是皇上钦封的中军，这个位置，更偏谋略，过问也是分内事。
舒鎏英坐下便道：“那带头闹事的统领孙得望，原是左宝山座下的心腹爱将。左宝山从京营调走，现任近京营的将军，特地将他留下，就故意闹事。”
京营准确来说是戍京营，在内城守卫，而近京营则是在外城守卫，近京营人数足有五千，比戍京营兵马更强，但不如戍京营离帝王近。
左宝山留孙得望这一手，分明是手握着近京营，也不想彻底放开戍京营。
闻君衍道：“舒将军打算怎么做？”
“我要把他调走，没有他，我看剩下的怎么闹事！”
“往哪调？”
舒鎏英话一噎，“……还没想好。”
“戍京营里，舒家军只有三百多人，剩下的一千多人都是左宝山以前的手下，你能调走一个，还能调走一千多人吗？”闻君衍目光幽冷地看着舒鎏英。
舒鎏英也是着急，“那怎么办？天天闹事，如何能练兵？到时候上头一查，发现兵到我手里全废了，还怎么得了。”可惜大哥中毒昏迷，否则他不至于束手无策。
“第一步，把人提拔上来。”
舒鎏英当即道：“我是把舒家军的人全提拔了。”
闻君衍摇头，“不是舒家军，而是原孙得望手下的人。他们在孙得望手里得不到提拔，在你这里却步步高升，自然知道该支持谁。而且，最好找对孙得望有不满的人。”
舒鎏英如醍醐灌顶，“对！这个没问题，还有七八个位置没选人，全放孙得望手下的人。”
“记住，每一支队，不能全是，要搭配着来，一正一副。”
“对对对。”舒鎏英一被提醒，脑子顿时活络起来，“我怎么就没想到！那孙得望有亲信，自然就有被排挤的，我就专门提拔这部分被排挤的。”
闻君衍沉吟道：“分而化之，再许更高的职位，他们自然会效忠你。这样一来，你起码能收归半数，剩下的半数，就由不得他们了。”
“我现在就回去，连夜挑选带兵的人！”
舒鎏英激动地大步离开都督府，心中已然有数。
闻君衍莞尔，虽说是亲兄弟，倒是跟舒彦璋的老谋深算截然不同。
等处理完手头的公务，天已经见亮。
想到半步仙的事，闻君衍起身，去往将军府。
舒云澜一夜无法安眠，早上醒来头正昏重，就听说闻君衍来了。等她梳洗好出去，闻君衍已经在膳堂用早膳。
更意外的是，裴正也在。
闻朝露在旁边想赶他走，但他不走。
裴正理直气壮，“凭什么他能在这里吃，我就不能。钟叔，多端碗粥上来，我马上要到礼部上任的。”
说罢，裴正抬着屁股就要坐下，椅子却被闻君衍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