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道名节于女子如性命。
尤其她现在是离妇。
闻君衍虽然肆意，却已是尽量小心翼翼，但这一刻，心里有一丝线隐隐要绷断。
“舒云澜。”他低低喊了一声。
舒云澜没醒。
这可是她自己不醒的，他叫过了，怪不得他。
闻君衍嘴角弯起，弯身，小心翼翼将舒云澜抱在怀中。
娇香玉软，比想象中的更要勾人心弦，连鼻尖都染上了淡淡的香气，若幽兰，若麝香。
舒云澜迷迷糊糊的，并未完全睡沉，在闻君衍上马车的时候她便察觉，见他只是盯着自己便没搭理，可谁知——
“醒了？”
舒云澜瞪圆着眼睛看闻君衍。
闻君衍将舒云澜微微掂了下，抱得更紧。
“冷，先进屋。”
舒云澜脸通红，咬牙切齿。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啊！”
闻君衍居然恶劣地，直接抱着她跳下了马车！这登徒浪荡子！根本就是心口不一！
舒云澜正想骂人，忽然听闻君衍来了一声。
“有人，别动。”
舒云澜顿时僵住身体。
闻君衍顺势将披风把舒云澜裹住，而后嘴角含笑地，大步迈进了小筑。
舒云澜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人，只知道漆黑一片，鼻尖全是闻君衍的气息。
她紧张又恼怒，抬手狠狠地掐住闻君衍手臂的一块肉，不然不泄愤！
闻君衍只当隔靴搔痒。
“手别掐疼了。”
无耻！
等进了小筑的厅堂，闻君衍才将舒云澜放下，等掀开披风，满脸通红的娇艳女子出现在眼前。闻君衍风流肆意的目光怔住，隐隐有暗流涌动。
舒云澜恼怒地将披风扔到他身上。
“臭死了，还你！”
闻君衍掩下眸中的异样，脑海中闪过掀开红盖头的星火，噼啪作响，却绝对不能让舒云澜知道。
舒云澜却还是能感觉到气息的不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可这里门全关着，就他们两个，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大意了！
闻君衍负手浅笑，戏声。
“怕什么。有点东西给你，跟我来。”
舒云澜见他推开后面的门，终究是好奇心战胜，还是跟了上去，等进入院后，就见一整片的萤火，如星空在眼前，璨璨辉光。
“闻君衍，这算什么你给我的，分明是本来就有的。”舒云澜开心地站到萤火中，却嘴硬地不领情。
闻君衍挑眉，玩味。
“我的意思是给你看，什么时候说过是给你？”
舒云澜别了他一眼，不跟他幼稚咬文嚼字，还是这些萤火中比较好玩。
这点点星芒，足够穿透在通天河的黑暗。
舒云澜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闻君衍犹觉得不够，拿出一根萧，轻轻吹奏了起来。
舒云澜不知道他还会吹箫，只听萧声空远，在寂静之中，像是萤火虫的伴奏。
没多久，竹林中竟然传来虫鸣声，阵阵清脆入耳。
萧声一时如溪水，潺潺平静。
一曲萧声散，天光也逐渐露出空白，萤火跟着消散，只剩下眼前负手而立的白衣人。
舒云澜未曾见他这贵公子般的模样，后知后觉，却也是如今举足轻重的人物。
“再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
“……天亮了。”再去就有些唐突了。
闻君衍却道：“就是要天亮了才好玩。”
“哪里？”她有些被勾起已经消失已久的玩心。
闻君衍走到舒云澜身旁，忽然弯身，再度将她抱起，不过这次舒云澜没有用力挣扎，因为飞得太高了，她生怕自己会摔死！
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察觉闻君衍将她放下。
“睁开眼看看。”
舒云澜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高升茶楼的屋顶，整个京城几乎近在眼前，正前方，正是通天河。
不过和夜里的通天河不同，此时百姓正在岸边忙碌，穿梭其中，晨曦映在他们脸上，让人觉得生生不息。
舒云澜脸上扬起笑容，看向闻君衍，“确实好玩，比什么都好。”
人间烟火，胜过一切。
闻君衍笑着，站在她旁边，也看向通天河忙碌的百姓，安居乐业，胜过一切皇权富贵。
这一刻，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闻君衍见舒云澜脸上再没有阴霾，嘴角也不自觉弯起一丝浅笑。
离妇，也好，以后就不必顾虑了，横竖男未婚，女未嫁，至于那些世家礼法，要么滚开，要么一一斩开。
“闻君衍，我们去那里。”舒云澜忽然指着花街上，一处热闹的地方道。
闻君衍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竟然是一处赌坊，如果没记错，那位置正是闽通大庄赌坊所在。
“不行。那地方不是你去的。”一个女人进赌坊，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人，那直接就成为靶子。
“直觉告诉我，这地方会有意外收获。”舒云澜仔细想了黄涯死前的话，要想理清楚，想明白，还得从这种地方入手。
看位置，这赌坊，八成跟闽粤商会有关。
她倒要看看，究竟什么势力，要黄涯这么一个漕司司主宁死不说。
“黄涯提过这个赌坊？”闻君衍皱眉问。
舒云澜摇头。
“不过他说过，他的一切都是赌来的。他口中的赌，不像是空口说，像是真经历了匪夷所思的事。”
“少女香的凶嫌之一，也曾经提过这个赌坊。”闻君衍淡淡警告舒云澜。
“那就更正好了，说明我们找对了地方。”
舒云澜以做生意的经验进一步分析。
“赌坊是黑钱最好的去处。闽粤商会那么多私茶贩运，只有赌坊才足够消化源源不断的黑钱，此外……”
“少女香值千金，只能暗箱操作，更适合赌坊，所以确实值得一探。”他已然明白阻止不了，干脆加入，护她周全。
舒云澜很满意闻君衍的态度。
“那就走吧，闻都督。”
闻君衍将舒云澜拉住。
“你想就这么去？”
舒云澜低头看自己的打扮，确实不合适，活脱脱一只小肥羊落入虎圈。
“你有什么主意？”她问。
闻君衍打量着舒云澜的模样，确实有一个主意，不过她恐怕不会太乐意。
闻君衍眸中闪过一丝幽暗，玩味问：
“听我的？”
“……先说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