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如靠己

舒云澜一字一句地抄着《女诫》,神情平和,目光专注,外头日光明照,挽月看着自家夫人,却觉得有种运筹在握的从容不迫。

这些日子夫人真的变了。

现在她终于能明白为什么夫人不一举揭发那对狗男女,确实太便宜他们了,更太便宜了忠勇侯府。

“夫人,这《女诫》写的都是什么?”她没读过书,只大致听过一点。

舒云澜平声道:“这《女诫》通篇写的都是如何为女子好,可我看,全是‘杀人’二字。”

“杀人?”挽月一惊。

“不错,如何将一个女子从出生之日起抹杀。我越抄越觉得,女子靠人不如靠自己。”舒云澜目光如炬,停下笔看着挽月,“挽月,你要记得,无论何时,我们女子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不要让任何人成为你的依仗,你要成为自己的依仗,只有自己不会背叛自己。”

挽月看着纤细挺拔的舒云澜,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她道不明,但由衷为夫人高兴。

“夫人,我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挽月都会站在夫人这边。”

舒云澜莞尔,傻丫头。

挽月看到外头老刘正探头探脑,趁着舒云澜没注意,找了个借口偷溜出去。虽然殷老婆子在院子里看着,但挽月以府里的事为理由,她也拦不着。老刘一直暗中盯着清福院,刚清福院好一番动静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老刘迅速把清福院的事跟挽月说了,完了又道:“挽月姑娘,您务必帮我转达夫人,老奴对她忠心耿耿,之前在老夫人那可什么都没说啊,往后还要夫人多照拂。”

挽月现在也学聪明了,脑筋一转,道:“刘先生,忠心耿耿要靠做可不是靠说的。你的话如果属实,夫人会记着的。”

挽月说完,转身进了里屋。

老刘盯了望月轩半响,觉得连一个小小丫头都这么厉害,主子更不用说,还是得跟着夫人有前途。

挽月进屋后,正寻思着找个借口,就听舒云澜道:“刘先生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挽月当即道,“刘先生说老夫人好像把铺子的租户给赶走了,又着急着用钱,怕她会动夫人您的体己。”

“我还有什么体己,都充到府里的公库了。”

挽月一想,也是,自家小姐一嫁进来,就被潘氏用当家主母的名头,把嫁妆都给吞了。

“这个老刘!一点通风报信的用处都没有!”

舒云澜放下笔,浅笑道:“他精着呢,他不是不懂,而是话里有话。”

“那老家伙什么意思?”

“算他聪明,既能保住自己的利益,又能顺便卖我一个好。”舒云澜不答反问,“老夫人手中急用钱,而眼下府里有个地方就有现钱,你说是哪里?”

舒云澜目光看向院外,老刘正来回踱步,还没走。

挽月忽然想明白,“是夫人要给下人加的赏钱!还没到月底发钱的日子,这钱还在账上!”

舒云澜点头,微嘲,“我早料到,老鼠怎么受得了眼前的粮食。只是没想到,竟然连一日都没撑到。”

“那可是给下人的,亏老夫人下得去手!这个老家伙,定然是知道了,所以才急忙来找夫人,说是为您好,分明是为了自己的银子!”

“他有他的用处,有些事,他办最合适。告诉老刘,把老夫人挪用下人赏钱的消息传下去,务必要让大家知道,老夫人克扣大家,是为了补贴她好吃懒做的穷亲戚。”

潘氏享清福太久了,忘了府里这些奴才多的是盘根错节的复杂,岂是她能随意克扣的,这里头有的是说不出的麻烦苦头吃。

“是,奴婢一定一字不落地传到位。”

挽月当即稳步走出去,大大方方越过殷老婆子,将舒云澜的话传给了老刘。老刘得了舒云澜的准话,知道以后自己有靠山了,而眼下夫人既然出招,银子也必定是保住了。

他不止能传,还会添油加醋地传!

就算穷亲戚实则是世子又怎么样,反正现在老夫人不说他也乐得装傻,不如给夫人添点彩头,还能讨得好。

就这么办!

老刘迫不及待办事去。

老刘只顾低头往外走,没注意到一道身影从外头进来,差点迎面撞上。

“呦,二、二爷,是您啊。”老刘许久没在府里见到闻君衍,一时结巴。

闻君衍淡淡地应了一声,径自回静墨轩。

老刘见他走远,“唾”了一口,“真当自己是爷了,差点耽误事。”

闻君衍不紧不慢回自己院子,贴身侍从兼暗卫泽言出现在他面前,恭敬行礼,“主子。”

“府里近来如何?”

“正是热闹。夫人突然从外头带了个孩子回来说要收为嫡子,老夫人为这事较劲,主要还是想为外头的那位盘算,谁知弄巧成拙,如今禁了夫人的足。”

“禁足?”闻君衍眼眸微眯。

泽言道:“要是以往,夫人好好陪个罪也就过去了,偏偏这次没有。如今老夫人正在府里折腾呢,有的是夫人受的。”

泽言对舒云澜的印象不算坏,但主要是对潘氏厌恶至极,所以眼下说话有点偏向。

闻君衍嗤笑,“谁有得受,还要看看才知道。”

泽言微楞,就夫人那逆来顺受的习惯,这还是个问题吗?

闻君衍心思微动,问:“那女人带回来的孩子哪来的?”

“街上捡的。”

“捡的?”

“嗯,不过挺乖的,比那野种强多了。但说到底,都是怕您抢了世子的位置,切。”这些无知的女人,主子不久之后就离京了,才看不上侯府什么破世子之位。

闻君衍直觉舒云澜如果不是会随便捡个孩子的人,就凭她在千金阁的胆大心细做法,必定事出有因。

正说着,就见潘氏手下的人追着松哥儿过来。松哥儿前两日本来还想自己爹娘,如今发现在侯府不用读书写字还有得玩,有得吃,又没人管,反倒是开心了起来,整日招猫逗狗,无人敢拦。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看起来这么破,他们又是谁?”松哥儿忽然指着闻君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