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啊!”小椅子配合地发出大大的惊叹。
那惊声,刺激的元一鼻子都歪了。
跪坐到韩经年的书桌旁,小声地叨叨,“师父,您下次出行,带我一个嘛!元二那么笨,还要您照顾他!我什么都会做呀!”
惹得旁边折衣服的元三轻笑,“元二憨厚,你再这么欺负他,当心师父又罚你去扫茅厕。”
“皇宫才没有茅厕呢!”元一昂头,又眼巴巴地瞅无机,“师父,好不好……”
“咳。”
韩经年突然闷咳了一声。
元一大惊,一下跳了起来,“师父?您怎么又咳了起来?可是受了凉气?!”
说着,又扭头大骂元二,“臭小子!师父怎么会咳嗽了?!你……你别捧着葫芦了,到底怎么……”
“元一。”
突然,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
元一的声音戛然而止,气急败坏的模样立时变得毕恭毕敬,回身,躬头,“师父。”
“我无妨,去熬药来。”韩经年道。
元一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瞧见韩经年清寒的面色,又不敢多话,应了一声,退到门口,狠狠地踩了元二一脚。
元二被踩得无辜,小声嘀咕,“是师父为了救仙女姐姐,受伤啦!”
小椅子在旁边歪头——仙女姐姐?
元二笑眯眯地捧着葫芦——虽然他没有跟仙女姐姐说上话,可是仙女姐姐好漂亮的呀!
这时,宫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太监,客客气气地给元二行了一礼,笑道,“给小仙童请安,奴婢是长乐宫伺候的,奉九公主殿下之命,给国师送些点心,敢问国师可在么?”
元二一听‘点心’两个字,眼睛都亮了。
忙回头嚷开,“师父,有个公主给您送点心!”
然后熟门熟路地接过,笑眯眯道,“给我吧!我师父不爱吃甜的,都是我吃!”
小太监愣了下,随后笑着将点心送到元二手里。
行了个礼,“如此便交由仙童处置了,奴婢告退。”
说完,退了下去。
小椅子在旁边看着——长乐宫伺候的呀!好久没看到姐姐了,也不知姐姐怎么样了……
而元二,已经将葫芦挂在腰间,准备打开食盒了。
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
不等回头,就见脑袋上方伸过来一只手,然后,越过他的眼睛,提走了……他手上的三层食盒。
他呆了呆,猛地回头,“我的点心……呃,师父?”
却看,拎走食盒的,竟是韩经年。
元二立马站起来跟上,“师父,您饿了么?这个点心是甜的,您要是饿了,我去跟元一说,让他给您做窝窝头?这个还是给我吧?”
却看无机在茶桌边坐下,那食盒就被放在了桌边。
元二想了下,伸手要去拿。
就听韩经年道,“元二,你的功课落了三天,去补全了再出来。”
“!!!”
元二瞪大眼,“师父,我……”
却被无机看了一眼,“天黑之前补不完,就再加三天的功课……”
话音未落,元二已经没了影。
元三在旁边忍笑,一边上前将食盒打开,微惊,“这是云顶寺的八品糕?咦?这是什么?牡丹?”
旁边,韩经年扫了眼,那八品糕的中间,竟放了一朵小巧的牡丹糕,做的活灵活现的,仿佛真的牡丹花被插在了这精致的糕点中间。
韩经年转了转手里的念珠,收回了视线。
元三将三层食盒一一摆开在无机面前,笑了起来,“这八品糕虽然极难得,却是师父早吃惯了的。这位公主殿下也不知哪里寻来的点心,就这样献宝一样地送到师父跟前来。难道也是跟那些人一样,是想讨好师父么……”
“奉茶。”无机再次开口。
声音依旧清淡无波,可却叫元三心头微提。
再不敢多说什么,小心地煮了茶,便退了下去。
桌边。
无机看着糕点中间的那朵牡丹,转动念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念珠倏而一停。
沸腾的茶壶里,茶盖轻轻碰撞茶壶,腾腾热气,自碰撞中,徐徐升起。
他抬起手,将那牡丹摘下。
缓缓地,送入口中。
……
桐华宫中。
夏欣然跪在花妃脚边,低声哭泣,“母妃,我真的不想去努尔族,听说那里都是野蛮人,生吃牛羊喝血止渴,我若嫁过去,岂非沦为牲畜?您救救我,我真的不想去……”
话妃皱眉,“你不想去难道还能抗旨不成?我如今因着你,也受了皇上的冷待,哪里还有法子救你。”
裴欣然满脸是泪地抓住她的袖子,“母妃,女儿只求您给女儿伸一把手,只要您答应了,女儿就能不用嫁去努尔族了,母妃,您帮帮我吧!”
花妃满脸疑惑,“你有什么法子不用嫁去努尔族?”
夏欣然顿了顿,低声说道,“九月二十八不是您的生辰么,届时……”
几句话低低说完。
“你大胆!”
华妃气急,差点又要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可抬起了手,又看到她如今的样子,到底没忍心打下去,只是断然拒绝,“这样的事,你想都别想!”
不等夏欣然说话,又道,“先不说事情能不能成。若是成了,你心愿得偿,可若传扬出去,你一辈子的名声便完了。可若是不成,你非但依旧要嫁去努尔族,还会将你父皇对你的最后一点儿怜悯全都耗光。不可!我不同意!”
“母妃……”夏欣然哭得伤心欲绝。
华妃却已不耐烦再听她的话,“来人,将公主带下去,不许她再出门!若是再让本宫瞧见出了岔子,你们便也不用在桐华宫伺候了。”
一众宫人吓得不行,连忙应下,将夏欣然半拉半搀地带走了。
华妃揉了揉眉。
帘子后,一人走出来,在香炉里加了一勺香料。
华妃的神情微缓,看向那人,“你怎么认为的?”
站在香炉边的夏正林笑了下,恭恭敬敬地说道,“但凭母妃的主意。”
华妃又摇了摇头,无奈道,“欣然这回真是急切了些,惹了陛下的不快,还把晚安给得罪了。可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任由她真的嫁到努尔族那样的蛮荒之地去。”
夏正林认真点了点头,轻声道,“华母妃与六妹母女情深,叫孩儿心生感动。”
华妃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顿了顿,说道,“再过一阵,该有人跟陛下提及你的加冠礼了。转眼你都十八岁了啊!也该受封分府,出宫去过了。”
夏正林朝她行了个礼,一脸感激地说道,“当要多谢华母妃的养育之恩,孩儿看着六妹妹受如此之苦,心里也十分不自在。不过孩儿近日得了个消息,许能帮华母妃和六妹妹脱困。”
宓妃眼前一亮,“你有何法?”
夏正林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听说父皇要给国师选一女子,近身伺候。”
“什么?!”
华妃猛地坐了起来,“国师可是,可是方外之人。陛下怎会起这样的心思?你这消息从哪儿来的?”
夏正林却笑了笑,“国师虽出身空门,可如今却是俗家之身,父皇也是为了大玥朝的国运着想。”
华妃疑惑地看向他,“这是如何说的?”
夏正林一笑,“若是国师能有一男半女留于大玥朝……”
华妃猛地反应过来!
国师乃是断了七情六欲的无上佛,又素来冷漠无心,谁能知晓他将来又会对大玥朝或者说皇室做出什么?
可若真被引得破了色戒,留下子嗣,那可就大大不同了。
国师的命,便同大玥朝的国运纠缠到了一起!而为他诞下子嗣之人,岂不就成了大玥朝第一功臣?!
华妃的脸上都露出了藏都藏不住的狂热,与她素来柔美温顺的神情大相径庭!
夏正林不过看了一眼,就垂下头去。
便听华妃低声道,“此法甚好,若是欣然能有此天缘,将来你们兄妹二人互相扶持,我也就能放心了。”
夏正林听着她的话里的意思,躬了躬身,“多谢华母妃记挂。孩儿听说,两日后,国师会前往小天坛祭祀观星,届时,将会在小天坛住一夜……”
小天坛,位于外宫大安门朝西的一处极其偏僻隐秘的位置,因着便于观测星象天迹,周围便没什么建筑高木,是个来往极其不容易叫人发现的地方。
华妃站了起来,走到裴正林跟前,“这便是欣然的机缘了,你费心些,给你妹妹安排一下,若是有什么困难的,只管告诉母妃,母妃定会助你成事的。”
助他成事?
夏正林眼底掠过一丝阴意,随后又为难地看向华妃,“孩儿自当竭尽全力。可……若事情败露,欣然妹妹的声誉……”
宓妃顿了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决绝,“不成功便成仁!总没有比她嫁去努尔族更难堪的了!”
说着,看向夏正林,“母妃可就将欣然交给你了。若是得成,将来的荣华,便尽在你们兄妹手中了。你可明白么?”
夏正林再次面露感动,认真点头,“母妃,放心吧!”
待裴正林离去后。
华妃坐回到软榻上,脸上原本激动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秀露走过来,替她盖好原本膝盖上的毯子,低声道,“娘娘,七殿下的主意,似是太冒险了。”
华妃拉了拉毯子,摇头,“可也是天赐的机会。”
秀露看她,隐露担忧。
又听她低低道,“秀珠出事,我已断了一条手臂。又因欣然的莽撞,受了陛下的厌弃。这皇宫里,荣华富贵本就只是过眼云烟,真正靠得住的,只有握在手里的权利。”
秀露没附和,只是道,“可不管事情成功与否,只怕娘娘都少不得要被陛下迁怒啊!”
算计国师,可等同于动摇国运,皇帝不可能容忍的。
宓妃的脸上却浮起一丝决绝,“只要欣然能入了国师的眼,就算陛下震怒,也要考虑国师愿不愿意。”
秀露看着她的神情,愈发惊惧。
就听华妃道,“所以,这次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