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男人已经挣扎坐了起来,病服上因为动作太大沾了些血迹,他整个人好像什么都听不见。
“秦柏聿!你在干什么?动什么动,你给我躺下!”
苏染见状,直接破口骂道。
瞬间,病房里折腾起身的男人停住了。
他愣了一下,待确认自己眼前的女人真的是苏染。
眼底里刚刚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恐惧和焦虑,豁然消散。
“你...苏染。”秦柏聿有些哽咽,胸前的疼痛感这才涌上他的感官。
他想说,你去哪里了,醒过来发现你不在,秦柏聿又以为自己来错了这个世界。
“我什么我,你这么乱来伤口裂了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失了多少血,梁乔多难把你才抢救回来?”
“我...”
向来凶残狠戾,瞧人一眼对方大气都不敢出的秦柏聿,这下竟然被自己老婆骂结巴了。
他想说,他真的不知道。
他只知道,没有苏染他活下来又有什么意思。
“我出去找梁医生。”苏安这下彻底安心了,他很有自觉地不做大灯泡,主动提议后也不等作答,哒哒哒就跑了出去。
出门,梁乔医生果然就在门外。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心领神会,等等再进去。
病房内。
苏染站到了秦柏聿的病床边,声音软了一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整张脸比纸还白,苏染心里疼得不像话,鼻子一酸就要掉眼泪。
都是她,那道伤口是她戳的。
“没有,我没有哪里不舒服。”
秦柏聿一直在观察苏染的表情,他看到对方眼里的晶莹剔透,立刻接上话。
“我真的没事了,你...离我近点,别站着,过来苏染。”
秦柏聿抬起手臂,干净的掌心摊开,骨节分明的大手漂亮得不像话。
他不怪她,他真的不怪她。
苏染的眼泪聚在眼眶里,她直摇头,“别,傅医生还没回来,我可能随时还会发病,我不要离你太近,万一...”
“啊——”
苏染没说完的话变成一声惊呼,病床上的男人猝不及防扣住她的手腕,将女人搂进自己的怀里。
“没有万一。”
秦柏聿俊美的脸靠得苏染很近,近到苏染能清楚看见男人脸上没有瑕疵的皮肤,以及他温柔到能滴出水来的眸子。
他的额头抵在苏染的额前,鼻息交错,他在安抚她。
“苏染,不是你的错。
你不要觉得这一刀是自己的精神问题。
你要相信自己,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而且就算你要杀我,也是我应该受的。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根本无法挽救的错事。
所以这一刀,我挨得不亏。”
苏染的眼泪直直掉落下来,她说不出话来,全身都在抖。
她想用跟秦柏聿一刀两段,想过跟秦柏聿从此天涯是路人,而且她一直也在这么做。
但她之前真的没有想过,她应该如何原谅,秦柏聿付出什么代价她才能原谅他。
“乖,不哭了。给我个机会补偿你跟安儿好不好?这辈子,我的命就是你们的。我发誓,再也不会让你们受一点伤害。”
迟到的承诺让苏染整颗心都酸涩不堪,她的泪水越来越汹涌,“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是你的错,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秦柏聿伸手抹了女人的泪水,指尖摩挲过女人的红唇,他忽然口干舌燥。
最终还是没忍心,心疼地将女人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
“你知道么...
其实,被你刺的那一瞬间,我竟然是开心的。
因为如果我死了,我就把命还给你,我的遗产都是你跟安儿的,我走了以后自然有人照顾你们。”
苏染的肩膀抖得更厉害,秦柏聿赶紧将人搂得更紧,“乖,我还没说完。
但如果我没死...
你会原谅我的几率岂不是就大了很多。
比如现在...”
苏染哭泣的情绪都被男人最后一句话打断了。
转念一想,心更疼,这个男人,都在想些什么!
“我还没说原谅你...”苏染从男人怀中挣脱开,将脸上的泪水一把抹了两下。
梁乔怎么可能还不来,她起身,直接走到病房门口,“豁——”打开门。
门口,梁乔、苏安还有临安,猝不及防躲都没地方,被逮了个正着。
“额,哈哈哈,正巧啊,我们都是刚到,刚到。”梁乔揉了揉苏安的头发,使了个眼色。
苏安转脸看向自家妈咪,立刻接上话,“对,刚才梁叔叔有点事耽搁了,路上正好遇到临安叔叔,我们就一起来了。”
临安,避开了和苏染对视的机会...
苏染极冷地笑了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梁医生,都来迟了还不进去看看你的病人?”
感受到源自苏染身上的戾气,梁乔脚底抹油,侧身就进了病房,苏安和顾海紧跟其后,
他们都给了秦柏聿一个“只能帮你到这一步”的眼神。
秦柏聿嘴角带笑,虽然现在的他虚弱到自己都没有办法想象,但这个瞬间,是他从未有过的开心。
“苏染,跟我来一下。”
病房门口忽然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傅世秋丢下一句话转身就等着。
“好。”
苏染见他这么着急,丢了一个“你好好待着”的眼神给秦柏聿,制止了男人起身的动作。
“妈咪不会有什么事吧...”
傅世秋刚刚的神情跟以往的冷静完全不一样,好像事情很严重。
苏安的心,立刻揪了起来,秦柏聿的表情也特别凝重,他还要下床,跟过去。
“不会的。”
梁乔把秦柏聿按回去,无比认真道,“之前跟傅医生讨论过苏染的病情,她抑郁症的源头就是你。
虽然现在我不知道傅世秋发现了什么,不过苏染的心结解了,抑郁症不可能比之前严重。
而且她之前被封锁的记忆都打开了,她已经没事了。”
梁乔信誓旦旦,然后指责秦柏聿,“现在你比她脆弱的多,再来一点打击,你就真的要死了!
别动,你如果出点什么岔子,我想想都觉得脖子后面都凉嗖嗖的。”
“怎么了傅医生?”
苏染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太稳重的傅世秋。
难道是调查的结果,不太好?
可是她什么异常都没感受到啊。
“香山别苑我去过了,薛秦这个人真的不简单啊。她在落树上挂满了银铃铛,我如果没猜错,他应该从之前什么时候就给你下了指定,但是你自己并不知道。
后来利用银铃声作为媒介控制了你,最后指令生效,你才会把刀插进秦柏聿的身体里。”
苏染还在一头雾水中,傅世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铃铛。
“这个不会就是...?”
“嗯,借用,会还。”傅世秋将铃铛放在桌上,他让苏染坐下。
苏染看见铃铛的那一刻忽然有了点印象,她是不是真的在哪里见过这个铃铛,在哪里呢?
“哗哗——”
铃声清脆,如空谷幽鸣。
苏染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迅速翻转,如雪花般稀稀疏疏,她几乎是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3,2,1……
“苏染...好好想想,你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傅世秋的低沉嗓音非常有节奏地敲击在苏染的心上,一步步带有目的性蛊惑性地将人带进梦境。
“在...”
在哪里?
熟悉,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