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分分钟赴死的灵魂

梁乔眼前浮现出,每每给病人查出疾病时,至亲若陪有在侧的,都会是这个表情,问和秦柏聿相同的这句话。

作为医生,他的心情很沉重。

此时,作为秦柏聿从小到大的兄弟,他的心情更加复杂。

“得这种病,药物控制只是一部分,重点还是靠自己。先来医院做全面检查,出结果后再进行治疗。孩子最好也检查一下,他现在年纪小,早点检查对他有好处。”

“平时都做点他们喜欢的事情。特别是苏染,现在让她拥有活下去的信念是最重要的事情。”

挂断电话,秦柏聿几乎是脑袋空白。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知道苏染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在监控中见到她对自己无意识自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惧意。

偏执于自己的右手?苏染不是一直最宝贝她的右手。秦柏聿这才回忆起,自打苏染出狱后,很多日常动作都是用自己的左手操作,比如喝水,吃饭,提重物。他原本一直以为是苏染过分保护自己的右手,所以练就用左手代替日常习惯用手。

他完全忽视了一点,就是苏染出狱后再也没有画过画!

男人身材颀长,如青松般伫立在自家门口,他第一次犹豫要不要进去。

甚至,他有点…不敢去面对苏染,这个女人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自己孩子的妈妈。可是他在四年前,亲手将她推进监狱。

是他害得她落到这般田地吗?

害得她在无数个深夜不堪重负,一次次无意识伤害自己?

害得她骄傲的面容下却是破碎不堪、分分钟赴死的灵魂。

秦柏聿想,他应该高兴不是吗?苏染害死了晴羽,怎么还能坦荡的活着。她就应该活在地狱里,时时刻刻为自己赎罪。

但此刻,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深深的惧意缠绕指尖,他甚至怕自己的出现会引发苏染的病情加重。

他在门口站了很久,脸色苍白,徘徊着终究没有进去,转身坐回车内。

“去锦园。”

司机颔首,豪车向另一所秦宅驶去。

……

苏安是在当天下午,第一次独自和他所谓的父亲见面。

礼仪俱全得将他的家教老师送到门口,刚巧遇到缓缓归矣的秦柏聿。男人冷峻的面容难得出现一次柔情,低眸看着这个与他外貌相似度高达百分之80的孩子,心绪悄然变得轻盈柔软。

家教老师也是第一次见到秦柏聿,没人指导也快速确认了男人的身份。气貌不凡,尊贵无比,重点外貌跟他的学生如此相似,肯定是家长没错。

便口若悬河、毫不吝啬的夸赞苏安一番。

最后心满意足滴被秦柏聿派车送回了家。

这是男人第一次觉得倍儿有面子,不是以往那种身为秦氏大老板,下属小心翼翼尊重他,畏惧他的那种面子。而是发自内心,第一次因某个人将荣耀大写在自己脸上。

秦柏聿紧绷的心情出现一丝松动。在路上听了顾海关于苏安的日常汇报,又在刚刚见到苏安的家教老师一个劲夸赞。

天资极高,勤奋努力,德才兼备,礼貌双全。

男人内心深处涌出一丝庆幸,或许这个孩子生来就是幸运儿,并没有受母体情绪的影响。

一大一小互相凝视着对方,威严的秦柏聿天生带着王者气息,一般人被他冷冽的眼神轻扫都会不寒而栗,刻意躲开。但苏安,不卑不亢抬眼看他,表情淡然,如黑色葡萄硕大的眼珠没有任何躲闪开的意图,挺直腰杆,丝毫不缺气势。

对峙片刻,秦柏聿先开了口:“听说你想我了,我回来了。”

闻言,苏安脸上挂着不符合四岁孩子的神情,莫名带着冷意。

男人被自己温柔的语气吓了一跳,为了掩饰脸上的尴尬,他错开孩子清澈明朗的眼眸,径直向客厅沙发走去。刚坐下,招招手,让愣在原地的苏安过来,突然想到什么,接着说道:

“你叫苏安?改天我有时间带你去换个名字,跟我姓秦。”

“聿少,想你和想见你,是两个词,您听错了。另外改我名字这件事,找我没用,找我妈咪谈。我在她的户口本上,她是我的法定监护人。不过,如果你即将和我达成一致,也许我不会做出反对意见,你单纯只要说服我妈咪就好。”

“好了,接下来,我们谈谈别的。”

苏安一副老成模样,落座在尊贵的男人对面。其实刚刚秦柏聿靠近他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毕竟四岁的孩子,面对自己亲生父亲给与的温柔,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的。

只是……这个父亲目前太令他失望了。

此刻秦柏聿的面部表情尤为精彩,他停滞手中倒水的动作,惊愕的看了一眼面若冰霜的孩子。

谁说他乖巧来着?谁说他懂事来着?顾海呢?嗯?

错愕几秒后恢复如初,也给苏安倒了一杯水,推到孩子面前。而后呈大字型靠在沙发软垫上,盯着苏安的大眼睛,一字一句,带着挪榆:“那你要跟我谈什么?”

苏安攥紧小拳头,原本低着头猛然抬起,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活像一只要发怒的小豹子。

“用什么条件交换,你才可以派人好好保护我妈咪!”

四岁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苏安死死咬着牙,坚定有神的大眼睛里坠满一夜星辰。他有多恨自己的弱小,此刻就多生秦柏聿的气。

他毫无畏惧直逼男人的眼眸,像极了四年前无畏亦无惧的苏染,更像当初在卡斯堡和秦氏前总裁对峙的秦柏聿他自己。

男人一瞬间像是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瞬间有点理解当时他的爷爷-秦氏前总裁,当时为什么那么怒不可遏。

虽然对天生王者的秦柏聿而言,他四岁的儿子凶起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最多也就是奶凶奶凶的。

但是,这句话,让他想到前不久,苏染也说过极其相似的话。后来不知死活的大放厥词,不要命的喝酒差点就醒不过来。

秦柏聿想到这件事,怒气便蹭蹭蹭往上涨。他冷声道:

“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你妈咪是个什么身份,我为什么要让人保护她?而且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又拿什么跟我交换?”

秦柏聿猜到了,苏安知道苏染外出时发生了意外,将这一切怪在了他这个父亲身上。他承认自己完全有能力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也绝对不可能再让鼠辈挑战他的本事。

男人语气讥诮,脸色却黑了一半。就算对自己的儿子,他秦柏聿的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苏安仿佛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嘲讽,眨着大眼睛,毫无畏惧的说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聿少,请您冷静一点,我们只是在谈笔交易。”

“交易?儿子跟老子谈交易。这个词谁教你的!你的好妈咪吗?”

秦柏聿愠怒浮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