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白依旧住在京都的酒店,不过这一次,一回去,他便打电话联系国外的旧友。
电话通到一半,另一则电话插播过来,一看,裴逸白勾了勾唇。
“我先接一个电话,一会儿再跟你说。”裴逸白对着电话里的好友提醒,随即接通了一庭的电话。
“考虑出结果了?”裴逸白掌握主动权,率先发问。
一庭站在阳台,目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
只通过那个男人这么一句话,他都可以想象他此刻意气风发的样子,一定很的满意他的“识时务”吧。
“我要看到你的诚意。”沉默了许久,一庭才攥紧手机,一字一句地开口。
诚意?所以,这是默认的一种态度?
裴逸白何其精明?怎么会听不出这句话里的用意?当即爽快地答应。“行,严一诺的伤情鉴定报告,你立刻寄给我,我已经联系了国外的几个专家,三天内会有答复。”
“如果不能准确地告诉我,他们有十足的把握一定能治好她的腿,我依旧不会答应。”一庭狠了狠心,将丑话说在前头。
那个陌生的,遥远的裴家,对于他而言,就跟一个火坑一般不敢踏入。
他的态度,谨小慎微。
殊不知,那是他离开了七年的家啊。
裴逸白长长地吐了口气,语气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这个你不提,我也心里有数。”
“那到时候再联系吧,资料我一会儿就发过去给你。”
电话很快断了,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叫裴逸白苦笑连连。
第二天,严一诺的双腿鉴定以及相关资料便送到了裴逸白这边。
他以最快的速度传真到美国已经物色好的几个医生。
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
资料上写得清清楚楚,严一诺的情况已经很严重,否则这边的专家也不会接二连三地表示以后她都将不站不起来。
就算是美国裴逸白联系到的几个最好的骨科医生,他们看完之后,沉重地表示他们无法治疗,无能为力。
对于这个结果,在裴逸白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既然国内的专家认定严一诺的情况,在这某种意义上来说,严一诺的腿,要治好的机会确实是小之又小。
可他没有想到,全美骨科排行前十的医生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敢说能治好。
问题直接卡在了这里。
而一庭,在等候答案的这几天,久久没有等来裴逸白的电话,似乎也猜想到了什么,心情越发沉重和郁闷。
尤其是当周末,他陪着严一诺去那个中医那里检查,而中医也表示无能为力的时候,这份沉重被放到了最大。
进去之前,严一诺的脸色就是灰白。
出来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血色了,平静,镇定,毫无表情。
只是,当一庭沉默地要推着她离开的时候,她说话了。
“一庭,听到了吗?”严一诺轻声问。
“姐……”
“因为一双腿残了而寻死腻活,自我唾弃,很丢人,也很不负责任。”严一诺没有听他欲言又止的开口。
“嗯。”一庭低低应了一声。
“我一度自暴自弃过,但是我没有付诸行动。但我妈,和你,都不放弃我的腿,其实我该感到开心的。”严一诺的衍生毫无焦距地看着远方,语气隐含了浓浓的自嘲。
“别这么说……”
“但是一庭,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去都听医生告诉我,彻底成为残废,没有希望再站起来的话,我怕这样下去将我原本就不算坚定的信心彻底击垮。”
严一诺仰头,看着少年坚毅的下巴。
那么轻柔的声音,却带着自暴自弃的绝望。
四目相对,面对她的一番话,一庭的嗓子如同被棉花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以,如果真的是为了我好,答应我,这是最后一次了,好吗?”严一诺浅笑。
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这一次的车祸,上天将她宝贵的一双腿夺去了,这很残忍,可是除开接受之外,她别无他法。
只是再连番打击的话,她怕自己支撑不下去。
“我……姐……”一庭艰难地张嘴,劝说,安慰,一连串的念头浮现在他的脑海。
但他清晰地感觉到,作为一个旁观者,非当事人,这些苍白的语言,给不了严一诺任何勇气。
“所以,以后顺其自然,好吗?”见一庭自责的样子,严一诺好笑。
她不是责怪他,这件事跟他也没有任何关系。
“姐,对不起。”一庭懊恼地点了点头。
他总想着她能治愈,可却忘了她的感受。
严一诺笑了,“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这不是你的错。”
“别笑了,很丑。”一庭皱眉,明明难受得要死,还笑。
严一诺的笑容一僵,佯怒地瞪他:“你竟然嫌弃我丑。”
“嗯,丑,不想笑就不要笑了。”一庭闷闷地说,继续推着她往前。
严一诺没有回话。
如果有希望,她一定也不会放弃,可这一连串的打击下来,她那颗不算强大的心脏,已经没有多少勇气了。
接受自己残疾,和被一次次强调永远残疾,总归是不一样的。
一庭送她回家,意外的是,在家门口看到了消失好些天的裴逸白。
他微微挑眉,露出惊讶的表情。
“一诺。”裴逸白的目光淡淡扫过一庭,最后落在严一诺身上。
“逸白,你来了?在这里等了很久?”严一诺有些惊讶。
自从那天裴逸白来过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她不知道他跟一庭说得怎么样了,因为就连一庭也没有说过,大概,裴逸白还没跟一她那个摊牌?
“没有,刚到一会儿,找你有点事。”这话一说完,一庭的目光就望了过来。
裴逸白没有理会。
“进去说话。”严一诺打直觉以为跟一庭相关,但是裴逸白却不跟一庭说,或许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误会,需要她在中间周旋?
虽然不擅长,但是她很乐意,让一庭回归到真正属于他的地方。
“我们单独聊聊。”进屋后裴逸白说的话,叫一庭的脸色略微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