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俞一路上都是十分难耐的表情,在后座扭的像条蛆,偏偏嘴和肚子都不闲着,嘴上不停说话,肚子还咕噜咕噜叫个没完。
孟淮从后视镜,看见她优雅抬起半边臀部,缓缓蹦出一个屁。
接着脸上的表情舒缓了片刻,不一会儿抬起另一侧臀部,又蹦出一个屁。
寂静的车厢内,屁声十分明显,接着一股儿气体飘散开来。
打开车窗,孟淮的沉默震耳欲聋。
姜豆已经说不出话了,像是被雷劈了。
“吃的有点杂,不好意思,见笑了。”
如此炸裂的社死,温俞面色不改,笑的十分温柔,“哥,麻烦开个车载音乐,我需要舒缓一下。”
顺便盖住屁声。
同样面色不改的孟淮打开车载音乐,“需要我找地方停下车吗?”
“不用了,我认厕所,不熟的要建立情感,谢谢哥。”
“不客气。”
孟淮明显加快了速度,在十分钟之后,到达了姜豆家楼下,打开车门,温俞连滚带爬的飞奔上楼。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姜豆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这位是我朋友,非常的平易近人。”
“我知道。”孟淮点点头,眼神在她脸上迅速扫过,“你们吃什么了?有这么辣吗?”
姜豆笑容僵住了,“这你都闻的出来?”
“……”
孟淮默了片刻,看了看她,“我是说,你的嘴都肿了。”
姜豆摸出镜子,看见自己的两片香肠嘴。
妈的,真该死,下次再不去了。
放下镜子,“也没什么,常规变态辣。”
夜晚的风吹过,带着点点凉意,昏黄的路灯洒下来,映衬着孟淮的眉眼更加沉静,他偏头望着她,嗓音很轻,“时间还早,要走走吗?”
姜豆迅速扫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说不上太晚,但也绝对算不上早了。
她怀疑,孟淮前面那句话就是随口一说,本意就是想和她散步。
非常好,这算是约会了。
姜豆只矜持了两秒,装作非常犹豫,“那行吧,不过不能太远。”
怕来不及回来上厕所。
“可以。”
附近有个小公园,面积不大,但地理环境都不错,不大的公园里多了很多饭后散步和夜跑的人,混合着小孩子的嬉闹声,非常热闹。
五月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可夜晚的风还带着凉意,姜豆有点冷,但她不好意思说,只暗戳戳的把手往裤兜里揣。
孟淮察觉到,偏头看了看她,“冷吗?”
“不冷,我掏掏兜里的东西。”
孟淮看了她一会儿,朝她伸出了手。
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自己身上。
姜豆犹豫了下,从兜里掏出一团卫生纸放进他的手掌,小声嘟囔,“这你也要?”
“……”
孟淮捏着那团卫生纸,丢进旁边的垃圾桶,直接牵过她的手攥在掌心,才继续往前走。
他的手干燥而温暖,牢牢将她的手笼住,体温顺着手指一路向上,蹭的烫红了姜豆的耳尖。
连空气中都带着他身上干净又熟悉的味道,姜豆吸着鼻子,像个小狗偷偷摸摸嗅他的味道。
孟淮迟疑的回头看她,“还冷吗?”
“不冷,真的不冷。”姜豆一下子屏住呼吸,不敢再闻了,偷摸瞄了眼孟淮身上的短袖,非常没有技巧的转移了话题,“还没听你说过,你来江城多久了?”
他没说具体时间,只是说道:“结束后就过来了。”
什么结束?任务结束吗?
姜豆还想再问,忽然感觉到他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手腕的一处,她一下说不出话了。
那个地方是一块圆形的疤痕,是被烟头烫出来的。
姜豆刚步入市中学的时候,总是带着股小心翼翼的不自信,加上瘦瘦小小,眼睛里全是对于陌生环境的惶恐不安,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也确实是好欺负,特别是同学知道她是从福利院出来之后,这种好欺负更是达到顶峰,似乎大家连带着老师都默认,没人会为她撑腰。
开始只是不停的被安排做值日,三人一组的值日,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其次就是被老师安排去搬笨重的书本和课桌。
福利院的孩子大多都敏感,无论在小院里多么咋咋呼呼,一旦出了小院,还是自卑而怯懦。
所以,老师和同学们流露出来的不耐与敷衍姜豆全都看在眼里。
偶尔和院长或者赵阿姨打电话也完全不提,她总说,老师和同学们都很好,非常照顾她。
院长是费了很多功夫,才把他们转到市中学的,她并不想因为多做了值日,多搬了东西这种事情,让院长和赵阿姨担心。
直到后来的变本加厉,开始有人光明正大的嘲笑她,笑她是个孤儿,笑她身上洗的发白的旧衣服,还有她枯黄的头发。
姜豆偷偷问过同在福利院分在其他班级的孩子,对方说,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好,很照顾他。
他脸上的高兴不假,姜豆替他欣慰的同时,却又更加难过。
小小的女孩无措的面对四面八方的恶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有她是这样,只能一个劲儿的怪自己。
一定是自己哪里不够好,否则大家怎么会那么讨厌她呢?
忍气吞声长达半年,从一开始动嘴的嘲笑直至后来实际性的动手,只要有一丁点反抗便会迎来更加恶劣的报复。
姜豆变得越来越沉默,形单影只,人也瘦脱了相,赵阿姨非常心疼,摸着她的头发,一个劲儿的说:“姜豆,不要有压力,好好吃饭,一定要好好吃饭,学习不好没关系的,一定要注意身体,照顾好自己。”
姜豆缩在她怀里,眼泪掉个不停,她不说话,一个字都没有说。
直到后来,她被同班的几个女生堵在女厕所,她们毫不顾忌,说要在她的身上烫一个洞。
姜豆开始害怕了,拼了命的挣扎,被人死死按着,撸起袖子,一个女生毫不犹豫的用烟头按在了她的手腕。
女生叫陈媛,是班里的大姐头。
姜豆疼的大叫,哭声穿透狭隘的女厕,飘散在空中。
有人拨开看热闹的人群,径直走到陈媛面前,伸手,“烟给我。”
那是一个高年级的男生,毫无顾忌的站在女厕所里,表情冷漠。
陈媛狐疑的看他,犹豫的把烟递过去,“我们下次不抽烟了,你别告诉老师。”
男生没说话,接过毫不犹豫反手朝陈媛的手腕摁了下去。
陈媛疼的哇哇大叫,猛的推开他,“你神经病啊!”
男生先把姜豆拉起来,才扭头看着她,“你不认识我吗?”
陈媛一下就被唬住了,对于高年级本能的害怕,“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认识你?”
“你记清楚了。”他一字一句,冷冷看着她,“我叫孟淮,我是她哥哥。”
“你们以后想欺负她,先来找我。”
已经过去太久了,姜豆记不清当时的感受,但她觉得,对于那时候的自己,孟淮一定如拯救世人的天神一般。
陈媛哭了,转头就告诉了老师,说有个叫孟淮的高年级男生用烟头烫她。
老师十分震惊,通知了教务主任,辗转找到了孟淮,教务主任问他,“你为什么用烟头烫陈媛?”
“烟头不是我的。”孟淮看了看教导主任,“主任,你怎么不问问陈媛为什么拿烟头烫姜豆。”
教导主任很勉强才想起姜豆的名字,貌似是福利院过来的学生。
“无论怎么样,你用烟头烫人,就是你的不对。”
孟淮站姿笔直,不卑不亢,“我承认是我的不对,无论是赔偿或者记过我都认,但是主任,陈媛长期欺负姜豆,也是她先用烟头烫了姜豆,您不能因为姜豆是福利院出来的孩子,没有家人保护,就可以区别对待吧?”
“你这说的什么话,学校什么时候区别对待了?”
教导主任气的不轻,用力拍着桌子,“我要把你家长叫过来好好问问,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
孟淮不说话,依旧站的笔直。
这件事情惊动了校长,他亲自过来找了教导主任,两个人门口嘀嘀咕咕说了半天,教导主任再进来时,已经换了张笑脸,变得和颜悦色。
他先把陈媛叫过来询问情况,又找了当时在场的目击者,狠狠批评了陈媛并且记了过,又勒令她去和姜豆道歉。
陈媛的家里不依不饶,要求孟淮赔偿医药费,还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前道歉。
孟淮答应了,在周一的升旗仪式上,他站在台上,对着话筒把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包括陈媛长期欺负姜豆,最后才和陈媛道歉。
这件事闹得非常不愉快,教导主任却没发作,给姜豆转了班级,并且当着全部师生的面发表了长篇大论,在最后他说道:“我们要平等的对待身边的每一个学生。”
孟淮很清楚他态度转变的原因,他的父亲在那段时间,刚刚晋升为公安局副局长,校长大概是知道这件事的。
很多时候并不是你说的有道理,而是有人的身份可以支撑起,你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