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妈已经不行了？”周勇疑惑的说。
“怎么说呢？病人的求生欲望很强，但是病灶的转移不是以病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能做的努力我们都做了！我上次就说了让病人回家静养！你们要是还不想放弃，那么随你们家属的意愿吧！”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我跟他说舅妈那天晚上跟我说妈妈的病已经不行了，医生跟舅舅说透析都没办法做了，要不然你问问舅舅，看他们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舅舅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妈妈可能不行了。还说妈妈想回xīn • jiāng去，可是周丽和大姨不愿意。因为老家的风俗，出嫁的女儿不能进老坟，不能在娘家走，所以本来说好了在医院走，然后在大姨家设灵堂。想在县上的公墓买块墓地。可现在姨夫好像不愿意在他们家设灵堂了。大姨和姨夫闹得很不愉快！舅舅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让我下来看看！好好商量一下。我不知道妈妈已经这么严重了！还以为真的能够再撑一两个月呢！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不能总扔下妈妈不管是不是？”他叹了一口气说。
“那就接回去吧？在这里这么多讲究，还不如回xīn • jiāng去呢！”我这才知道他们的事情这么多。
“接回去外爷外奶不高兴！而且妈妈也不想回自己家里去！周丽离婚后买了一套房子还在装修呢！住我们家她一个人，没人照顾，也不习惯。……”
“只要她愿意，我也可以照顾她呀！”我小声说了一句。
周勇看看我，笑了起来，“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很开心了。不过我妈不一定同意回去。我跟周丽商量一下怎么办再说吧？她们要是检查做透析就做吧！我不能替我妈做主！她想活下去，心情我可以理解！”
做透析还没有轮到他妈妈。周勇把周丽叫到了过道里。我就坐在他妈妈旁边。
不知道怎么了，特别尴尬，我本来就不是那种会说话的人，现在更不会说了。我看见周勇妈妈的脸，本能的就感觉有些发怵！越发不知道说些什么？
好像从见面到现在我们两个人也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我更加的张不开嘴。
就那样憋了半天，我还是放弃了跟他妈妈套近乎的想法，因为我觉得他妈妈很不待见我。一直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脸别向另一边。好像也挺讨厌跟我在一起的！
只好把自己当成空气了。等着周勇和周丽，真是的，不知道说什么，这么长时间很不进来？
“周勇什么意思？是不是想让我回去？”他妈妈很是疲惫的样子，缓慢的对我说。
“没有！他说他不能替你做主。他理解你。”我尽量简短的说，因为我怕言多必失。
“你去叫他们进来，说我不想做了！我想回家。”他妈妈忽然这么说。
“为什么？”我条件反射般的问了一句。
他妈妈回头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你不是跟着周勇去找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的你不知道吗？我现在做不做有什么不一样？我受罪，你们花钱，你们肯定不愿意我做了！跟周丽说什么？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吗？我不做了！死就死吧！浪费你们的钱干什么？我……”
“妈！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们没说不让你做！……”我当时打断她的话说。怎么回事？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还用你们说吗？你看你的脸，好像我儿子给的钱是你的一样！周勇一给钱你就躲出去了，早上还煤烟中毒，明明知道我昨天要来医院做透析，你把周勇领出去就不回来了！不就是五万块钱吗？我儿子自己挣得，又不是跟你要的？现在我儿子刚结婚就要给你养孩子养老娘，给我一点治病的钱你就耍心眼，闹别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不让我做透析，不想让周勇管我！因为我死了你就可以霸占我儿子了……”
“妈！我尊重周勇才叫你一声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说？！……”我一下子站起来，还没说完呢，“你这么厉害想干嘛？”后面传来周丽的一声大叫！
“丽丽！你说得对，周勇这次下来就变了！说是来看我，其实是领他媳妇度蜜月，走亲戚！看我笑话的！我不做透析了！把他们的钱还给他们！让他们现在就走！还发朋友圈，发什么的！老娘快死了，他们那么高兴干什么？”真的没想到周勇的妈妈这么会说话，她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哭的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怎么回事？你跟妈说什么了？”周勇过来拉了我一把，语气生硬的说。
“我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妈会气成这样？你起开，我妈不想看见你！”周丽一把推开我，坐下去抱住他妈，“不生气了，妈不生气了！我们不做同透析了，不受那个罪了。回家吧！回家吧！”周丽的眼泪也出来了。
我感觉浑身好像被谁破了盆冷水一样。看着哭哭啼啼的娘们两个，还有脸色发青，看着他妈妈，不知道怎么办的周勇，忽然感觉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奈与愤怒！
自始至终我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我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了？唯一的错误就是我不该嫁给周勇！这是我唯一能说出来的错误！
“我给舅舅打电话了，他马上就过来！不管做不做透析，等舅舅来了我们商量一下再说。”周勇说完看着我，“你出来一下。”
就像木偶一样跟着他走出等候区，我很想哭，可是现在我哭不出来！我要看看他究竟说什么。
“对不起老婆！让你受委屈了！”他第一句话这么说。
本来我还是怒目圆睁，我想着他只要说一句你怎么可以那么跟我妈说话什么的，我立即就走！我不是那种软柿子，也不会像电视上那些受了委屈了还说“我错了，我错了”的话！我没错，就算他妈病入膏肓，就算他妈妈有多恨我，我都不会大度到容忍她对我的诬蔑！
可是他却说对不起了！我忽然感觉一股酸水涌到了脑门里。我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起来。感觉好委屈，好伤心！莫名其妙就被他妈妈说了一顿，还那么难听！到最后还差点让他们以为是我对自己的婆婆，一个马上就要不行的人那么不尊重！现在就算全世界的人误会我都可以，但是周勇他不行！
“不哭了！刚才周丽已经跟我抱怨过了，我觉得我们也欠考虑。妈妈那么生气也可以理解。怎么说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了。不哭了。等会进去配合我一下好不好？怎么说我妈都已经不行了。我不想让她临走之前还有什么不甘心的事情。就算我在她们面前说什么，你都可以当成我在演戏，你只要相信我不是那种没有原则的人，我对你的感情不是那种很肤浅的就行了好吧？”他替我擦干了眼泪说。
“我想回家！我害怕我的脾气不好，万一再顶撞了她们怎么办？”我哭了一会后说。
“不会了，你一直跟着我，不管她们说什么你都不要管，你只要跟着我就行了，我妈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我们能忍耐的尽量忍耐一下吧？我知道辛苦我老婆了！跟着我来受这么多委屈！对不起老婆！”周勇小声说。
过道里有人来人往的。哭完了才感觉这样不好。急忙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这里有没有卫生间？”
“在那边拐弯过去，顺便洗洗脸，别人以为我把你打哭了呢！”他指指前面对我说。
“那样不是更好，你妈就开心了！”我赌气的说。
“别胡说了！我打自己也不会打你的。”他笑着说。
从卫生间出来，周勇已经到等候区去了。说实话，我真的是不想再进去，看他妈妈的脸，看周丽的脸。我现在就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不知道往哪里去？
周勇打电话时我就在过道里徘徊。
他说舅舅的车来了，他们准备回去了。
我磨磨蹭蹭到了等候区，小舅舅和舅妈都在。
他们两个人跑班车的。从镇子上跑兰州。早上他妈妈就是坐他们的班车过来了，班车下午回去。
“你们商量好的话就走！我也觉得在这里白受罪划不来。回去看看，住到县医院也行对不对？这边路程太远。不方便是不是？”舅舅这么说。
我进去，周丽就瞄了我一眼，没吭声，他妈妈更不用说了。连看都不看我。倒是舅妈挺热情，“你也来了？半天没见你，我还以为你在你舅舅家没过来了。”
“我们几个人一辆出租车坐不完，找个面包车吧？”舅舅这么说。
于是我就跟着他们出了医院。
我只能听周勇的话，紧紧跟着他。除了上厕所以外别的时间我就跟着他。我不想跟他姐姐，跟他妈妈单独在一起！我怕她们再说什么话让自己情绪失控。
他舅舅的班车到了县上以后他妈妈还是想回家里。说住院的话明天早上再过来，她想回去把东西准备一下。
他大姨在舅舅家里，一个看起来特别精明利索的女人！
“哎呀，这就是周勇的新媳妇吗？听说娇贵的很嘛？住了一晚上就被煤烟打了！咋了？脑子没打坏吧？婆婆病成这样了还跑来跑去的不知道伺候两天的！咋了？真的来度蜜月来了？寻开心来了？”我真的没想到她看见我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