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探狱的手续江河水明白,因此没费多少周折就获得了机会。不过,探狱的头天晚上他失眠了。往事并非过眼烟云,就像一部永远都放不完的连续剧,……最终他还是被一阵猛烈的炮火声惊醒了。不知啥时候?他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争中。窗外渐渐亮了起来,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直到眼前那些永远也不会老去的面孔,一个个又消失在了记忆的深处。
监狱是新建的,阴森可怖地坐落于市郊的一处山坳里。江河水怀揣着儿子来的那封信,手里领着一些苏春艳平素喜欢吃的东西,早早地就来到了候探室。这时的人还不是很多,彼此虽然不相识,但心情都是一样的。他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狱警终于喊到了他的名字,他被引进了一间会见室。几乎就在同时,另一扇铁门在一阵金属的碰撞声中开启了,苏春艳缓缓地走了进来。“哐当”一声响,铁门又被重重地关上了。室内装饰颇具人性化,就如家里的会客厅。尽管如此,这里毕竟还是一个人间炼狱,没有微笑,不存在公平。能安排两人在这里会面,是因为苏春艳只是一个不具攻击性的经济犯。她身着黄色囚服,梳着传统的齐肩短发;难怪天生丽质,都到了这种田地了还一点儿都没走样。她看着江河水,原本显得苍白的脸上隐现出一丝的笑意;想说什么,可就是张不开嘴。
江河水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茶几上,微笑着走到她的面前。“快过年了,来看看你。”
苏春艳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深度伤害过的男人能说什么呢?惟有愧疚和自责。他能如此淡然地来看自己真是出乎意料。这样的男人满世界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可以说确实也没有几个。她开始动情了,伴着一声长长叹吁、眼泪汩汩而流。
江河水默默的将她搀扶到沙发上坐下,又递给了她一页面巾纸。苏春艳拭去泪水,“家里都好吧?”
“活着的都还好。”
苏春艳猛然一愣怔,死死的盯着他,揣测着他的言外之意,不禁为自己的儿子担忧起来。
江河水简单地向她诉说了郑淑君的事儿,让她的眼泪又一次流了出来。沉寂了许久,江河水把儿子的信交给了她。
苏春艳看完信后并没有显得很激动,“连我儿子都说我贪婪无耻。”神色黯然地说了句,接着又深深地唉叹一息。
“行啦,你也别计较这些啦,至少他还认你这个妈。关键是孩子懂事啦。”
苏春艳突然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感情你是冲着你儿子的面子来看我的,是不?”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理由、好借口吗?不然我凭啥呀?对不?”江河水含着笑反问道。
苏春艳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心里又恢复了平静。
江河水又不无玩笑地对她说:“其实,你已经太幸运啦,要是按照小林子的标准,枪毙你几回都不亏。”
苏春艳对他说的非但没有当回事儿,反而还笑了,似乎很满足。江河水的话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起初她也很恐惧、很绝望,心想这回可彻底地完蛋了;万万没想到,法院最终才判了自己两年多。后来她断定,法院的量刑肯定是受到了某种外部因素的影响,自然也想到了江河水、许书记、林主任,……
此时此刻,她看着江河水,心里总还是觉得这件事儿不靠谱:“我的事儿你帮忙啦?”
“唉,”江河水本不打算把有些事告诉她,“为了你,老两口都倾家荡产啦,小林子也搭上了好几万。”
都啥时候啦,这一家人的心里还装着自己?苏春艳想着、脸色渐渐又难看起来,眼框里的泪水打着滚儿。“我欠下的太多了,往后该咋还哪?”
“你就别瞎寻思了,”江河水安慰她:“我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你能知足常乐,好好的改造自己。不就还有两年多嘛?弹指一挥间的事儿。”这话让他说得也忒轻松。
苏春艳流着泪,狠狠地点了点头,再也忍不住地瘫在了他的身上,啜泣不止。
江河水替她拭去泪水,又把小林子办厂的事儿告诉了她。
苏春艳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小随缘咋样了?挺好呗?”
一说起小随缘,江河水顿时就来了精神头儿:“好着呐,都快走道了;长得可漂亮啦,谁见了都稀罕;有人还上门儿花钱买呐,十万块我没干。”
“真的?”苏春艳破泣为笑,觉得也太有意思了。
江河水接着又十分遗憾地说:“只可惜呀,淑君在临走前已答应把孩子接过去,没曾想……”
“那等我出去了喽就给孩子当亲妈,到时候你还要我不?”苏春艳的心情好了起来。
江河水瞥了她一眼,故作正经地说:“有啥要不要的?不要你能咋整?将就着过呗。”
苏春艳要的就是这句话,心里又燃起了对未来的希望。
两人正说在兴致上,不知觉中会见的时间已经到了。狱警带走了苏春艳。
“别忘喽谢谢爸和妈,还有小林子。”苏春艳在那扇大铁门前向江河水大声地说。
江河水含笑目送着她,向她摆了摆手,一直到大铁门“哐当”地一声被关上……
江河水刚回到家,小林子便心急火燎似地告诉他,说香港的黄老板已欣然答应了他的邀请:春节来内地和他们一起过春节。